在震動著,夏冰不知道自己闖了什麼禍,一個勁地說對不起。後來,任歌用空腔說,沒你的事,我就是想哭。三年了,夏冰是深知任歌心裡有一塊傷疤的,那是一塊一觸就疼的傷疤,所以夏冰在很多時候,就只是這樣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任歌,這樣好。
畢業典禮是在學校小禮堂召開的。
一陣此起彼伏的拉歌后,學校的軍務處長對著大家擺了擺手,霎時,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再抬頭往主席臺上看,學校領導都已經端坐在主席臺上了,一時間,每一張臉都那麼模糊。校長講話,政委講話。
畢業證書由每個學員隊的兩名區隊長上臺代領,其他學員在臺下伴著《體育進行曲》的旋律拍手,有一個男區隊長居然在剛剛上臺的時候,一個趔趄衝到了他前面的那個女區隊長身上。臺下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會場裡一陣鬨堂大笑。不過在大家大笑的時候,戴天嬌沒有笑,她仍然以最好的軍姿端坐在她的座位上。在她的心裡,眼前的一切是神聖的,她的耳畔似乎聽到了時代的腳步聲,她覺得這是一次莊嚴的人生初禮,走出這個莊嚴的禮堂,就走進了被人們說成染缸的社會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會被染成什麼顏色。
大會在《解放軍進行曲》的音樂聲中結束。同學們站定身子,胸腔與樂曲一起共鳴著,看上去他們的身姿都那麼挺拔,像一排剛剛成材的小樹。大家看了一眼主席臺,這時才忽然有一種就要畢業了的感覺,忽然覺得首先要告別的就是這個主席臺。其實,他們最不陌生的就是這個禮堂,是眼前的這個主席臺,他們記不清在這裡面開了多少次會。過去討厭進禮堂,因為知道總是有又長又臭的報告在等待著,現在再看禮堂竟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好像有了新發現。果真就聽到這樣的聲音:“哎,幕布換成新的了。”“真的哎。”“真的攻。”一陣竊竊私語。
“各學員隊集合帶回!”軍務處長帶著河北口音的大嗓門在禮堂裡嗡嗡地響起。
隊伍帶到學員宿舍樓前,隨著隊長一聲“解散”聲,那些男兵女兵們便像出了籠子的鳥一樣,各自朝著各自的目標飛去。
夏冰和任歌是最後走到三樓的,才剛剛上到第二道臺階,就覺得嗡地一聲,這時的宿舍就像一鍋燒開的水。一個女聲的尖叫,又一個女聲的尖叫,還有大聲喊人的聲音,銀鈴般的笑聲,安靜了三年的走道,終於找到了宣洩的機會。
學校要求所有學員必須在明、後兩天全部離開學校。聽起來真是夠無情無義的,早晚肯定是要離開的,幹嘛搞一個時間限定。副隊長一付過來人的樣於:“每一屆學員都是這樣的。我們當初也是這樣。這樣做也是校方不得已,學員待的時間越長,出事的可能性越大。”
現在,學員們都知道副隊長說的“事”是指什麼。一群男女聚結在一起幾年,又都是青春之軀,難免不產生點戀情。這幾年間,學員在畢業離隊時偷吃禁果的事兒時有發生。
現在夏冰正對任歌說:“想好了?不後悔?”
任歌知道夏冰是說到一五八的事,就看著夏冰笑了笑,說:“這有什麼後悔的,你不是說一五八就是一個當代桃花園嗎?我就喜歡那樣的地方。”
夏冰聽了以後,覺得自己對於任歌的分配選擇有責任,就忙說:“那不一定,我都離開三年了,況且我的感覺也不一定和你一樣。不過,不說是當代桃花園,也是一個有田園風光的地方,我憑直覺覺得你會喜歡的。”
任歌調皮地瞅了一眼夏冰:“那還有什麼說的。”她接著雙腿併攏,連跳兩級臺階,站在高處對夏冰說,“人生就是冒險。”
夏冰看看高高在上的任歌,說:“你真應該到藝術學院去,那裡是你冒險的天堂。”
任歌一張本來興奮的臉拉了下來,轉過身悻悻向樓上走去。夏冰連跑幾級臺階,走到任歌身邊,用一隻胳膊挽住了任歌的胳膊。任歌說:“其實,我根本不會後悔,如果我們這批學員有到西藏的名額,我肯定會選擇西藏的。我就想遠遠地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兩人邊說邊向七班的宿舍走去,迎面走來了王萍平,她手裡端著一盆要洗的衣服,看樣子是要到水房去。
“哎,王萍平。”夏冰一下子叫住了她,其實平常因為不在一個班,她們很少說話,就是面對面碰上了,也頂多點一下頭。自從宣佈了分配名單後,夏冰突然對要到一五八去的人產生一種特別的親切的感覺。
“哎。你們好。夏冰,任歌。”
王萍平做出一付大家閨秀的樣子,極其有禮貌地對著夏冰和任歌回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