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間小屋裡,我和連長睡在地上,草都沒有一根,夜裡腳凍得發痛時,常起來走來走去。
二十九日:我們被圍困在這裡已經四天了,打得彈盡糧絕,人馬吃的東西都發生了恐慌,官兵們都說:“我們的生命是過一刻算一刻,過一時算一時。”兩天來都吃的紅薯和紅蘿蔔,死了的騾馬都剝皮吃了。再圍兩天,我們連紅薯根也沒的吃了。勤務兵花國負傷哭回來了,我將他送到傷兵住的地方去,幾百傷兵都睡在那裡呻吟啼哭,沒人理會他們。我團的傷兵圍著我說:“我們兩天都沒有東西吃,長官替我們想辦法呀!”然而各人都是難保自身,我又有什麼辦法想呢?
三十日:被包圍在這田地裡要吃沒吃要住沒住的,一切都感到不安。十二時我到傷兵處,傷兵哭的哭,叫的叫,滿地睡著都是人,有的傷兵一天只吃一碗黃豆和一碗稀飯,有些傷兵竟沒有吃什麼。傍晚時,忽然飛來一顆炮彈,將牆炸倒半邊,磚頭泥土飛了我滿頭滿臉,當時我的腦筋被炸暈了,我旁邊的一個衛兵被炸死了,楊副官受了傷。我想在前幾天在大白莊沒有死,那是第二世為人,今天這是第三世為人。
身經百戰的劉伯承,將眼前的戰局視為一個胃口很好的人上了宴席,於是嘴裡吃著一塊,筷子裡夾著一塊,眼睛又盯著碗裡的一塊。他說:“我們現在的打法,就是吃一個(黃維兵團),挾一個(杜聿明集團),看一個(李延年、劉汝明兩兵團)。”從淮海戰役總前委指揮部所在的小李家村延伸出來的電話線,連線著中原野戰軍和華東野戰軍各縱隊,中原野戰軍各縱隊之間也互相接通了電話,這些電話線把雙堆集如同蜘蛛網包裹獵物一樣包裹起來,其周長已經達到七十公里——深陷重圍的黃維兵團覆滅,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驚人的態勢
十二月一日,雙堆集上空嗡嗡響了一陣,一架小型飛機降落了,從飛機上下來的是那個藉口牙疼一直待在上海的第十二兵團副司令官胡璉。
胡璉的突然出現讓黃維有些感動,畢竟誰都知道這個時候深入戰場的危險,可是,胡璉帶來的訊息卻將黃維推入無法排解的痛苦和困惑之中——蔣介石下達了新的命令:徐州主力繞開黃維兵團全面撤退,黃維兵團須在雙堆集牽制*主力,掩護杜聿明集團的左側背,以便該部迅速向蚌埠集中。
黃維頓時不知所措。
原來的計劃不是從白崇禧那裡調幾個軍增援徐蚌戰場嗎?不是南北大軍對進夾擊,解救第十二兵團於重圍,同時打通津浦路以退守淮河嗎?不是需要擴大所佔範圍,擊潰當面*,以求突圍而出與劉汝明、李延年兩兵團會合嗎?如果沒有理解錯的話,原來的計劃全然不算數了,現在的決定意味著以犧牲第十二兵團為代價,換取杜聿明集團的安全撤退。說得更明白點,就是南京國防部決定捨棄自己和十多萬官兵的身家性命。黃維怎麼都不相信這是真的,而胡璉告訴他這是老頭子親*的板。
第十三章 淮海戰役:驚人的態勢(23)
徐蚌戰場的態勢並沒有按照蔣介石的預想演變:從白崇禧那裡調幾個軍增援遭到阻礙,從徐州南下的孫元良兵團遇到阻擊不得前進,從蚌埠北上的李延年兵團攻擊未成已開始後退,孤零零地身陷雙堆集的黃維兵團被包圍得越來越緊。
十一月二十八日,蔣介石再次電召杜聿明到南京開會。
杜聿明到達南京後,先與顧祝同在蔣介石官邸內的小客廳單獨談了一陣子。杜聿明問:“原來決定再增加幾個軍,為什麼連一個軍也沒有增加?弄到現在,形成騎虎難下的局勢。”顧祝同說:“你不瞭解,到處牽制,調不動呀!”杜聿明有些惱火:“既然知道不能抽調兵力決戰,原來就不該決定打!令黃維兵團陷入重圍,無法挽救!目前挽救黃維的唯一辦法,就是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兵力與*決戰,否則黃維完了,徐州不保,南京也就危險了!”顧祝同情緒低落:“老頭子也有困難,一切辦法都想了,連一個軍也調不動。現在決定放棄徐州,出來再打,你看能不能安全撤出?”杜聿明馬上明白蔣介石又變了。這一變,結局必然是黃維完了,徐州也完了。在無法增加兵力的情況下,打下去已經不可能,守徐州也沒有把握,那麼要變就徹底變!杜聿明對顧祝同說:“既然這樣困難,從徐州撤出來問題不大。可是,要放棄徐州,就不能戀戰;要戀戰,就不能放棄徐州。如果‘放棄徐州,出來再打’,就等於把徐州的三個兵團也送掉了。現在只有讓黃維守著,牽制住*,將徐州的部隊撤出,經永城到蒙城、渦陽、阜陽間地區,以淮河為依託,再向*攻擊,以解黃維兵團之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