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自是不必說了,沿著秦淮河,各家脂粉樓上,都如同過節一般張燈結綵,大道上還紮了好幾座巍峨的彩門。各家店鋪前面放著案几,案几上堆著果子點心茶水,便是再吝嗇的人家,也總要用兩張紅紙妝點門楣。到了上午巳時,街上人頭攢動,大家都翹首以盼,希望看到來自京畿的那支百戰雄師。…;
李香君伏在窗臺之上,頭上戴著絲邊垂簾遮陽帽兒,但從媚香樓的樓下翹首上望,還是可以看到半張粉雕玉琢一般的臉。
在她身邊稍後的,是李廣堰,李廣堰畢竟是良家,雖然因為經商的緣故,也免不了有拋頭露面的時候,但在這麼多人的情形下,還是注意點好。
“廣堰姐姐,你當真見過俞濟民?”李香君側過臉去,看了李廣堰一眼:“你如今的雲想衣裳,真是他出謀劃策?”
此是在金陵城中已經不是什麼秘聞,對於市民階層來說,也樂得聽到這樣的故事:家道中落的世家女兒在足智多謀的年輕士子指點下,創出若大的家業,兩人再相逢時,卻發現當初的年輕人已經是狀元郎——當然,現在是南海伯,若是自此才子佳人能幸福地在一起那就更好了。
“俞公子學究天人,能得他的指點,實是我三生之幸。”
李香君輕輕笑了一聲,原是要調侃李廣堰的,但是被李大娘一個眼神瞪了過來,立刻又咽了回去。
就在這時,她聽得一連串的鞭炮聲近了。
田伯光行在隊伍之前,心中當真是激盪萬分。一方面,此時的榮耀,幾乎不遜於進士們遊街誇官,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哪怕是田伯光這般受俞國振薰陶四五年的人來說,遊街誇耀,特別是在金陵這樣的大城中游街誇耀,那是難得的榮譽!
另一方面,他也為那些犧牲的同伴而有些失落,他們獻出了性命,卻沒有辦法親自參加這代表著榮耀的遊街凱旋。
他們個個身上披紅掛綵,這些都是秦淮河畔女兒家趕了幾夜趕出來的,筆挺的制服勾勒出他們身上的陽剛之氣,而整肅的腳步,則更顯得這是一支訓練有素的紀律部隊。走路之時,他們目視前方,虎虎生威,雖然沒有喊什麼口號,就是這麼沉默著前行,但他們的腳步聲卻還是讓人感覺,這象是一座山在移動!
因此,他們所到之處,都是驚天動地的歡呼喝彩,頑童們模仿他們行軍的模樣前行,而躲在窗簾門縫之後的少女,則投來火辣辣的目光。
男子漢大丈夫,一生有此榮耀,便已是不虛了。
俞國振也在隱人群之中,含笑望著他們,今天這些虎衛才是主角,就算是他也沒有資格去與他們搶風頭。
這是他們以自己的勇敢、熱血和性命換來的榮耀,自己只不過是站在安全的地方喊了兩聲,下達了幾個命令罷了。
他雖然如此想,可是百姓們卻不這麼想,周圍歡呼聲裡,最多的還是“無為幼虎”這四個字。
“當真乃虎狼之師也!”在他身邊,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嘖嘖讚道。
“若非如此虎狼之師,也擊敗不了建虜,據聞建虜都是生食人肉渴飲人血的惡鬼修羅,個個都有萬夫不當之勇,便是長城之堅也能被他們一頭撞開……也唯有如此虎狼之師,方能將之剋制!”
“何止是建虜,那流寇亦是窮兇極惡,若非虎衛,早殺入南‘京了!”
一片竊竊私語中,俞國振笑了。
這就是民望,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絕對不是一句虛言。有了人心,一些與舊制相背的制度推行起來,就不會那麼麻煩,不僅阻力較少,而且事半功倍。比如說,有朝一日他要與東林等清流正面衝突之時,只要在報紙上說一句“崇禎九年俞濟民在京畿親冒矢石的時候,你坐在哪裡”,就足以把一大半的反對聲音堵回去了。…;
至於“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則是天大的笑話,他才地盤三兩塊、兵馬五六千,這樣子就成了千金之子,連親上戰場都不能,那等他真的擁有幾百萬之地、幾千萬之民,他是不是每天連床都不能下?
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放在一般富貴人家可以,放在一國之君身上,純粹就是手下的臣僚們想把君王變成一個播種器,架空君王不使其接觸到社會現實的藉口罷了。
田伯光這時走到了媚香樓之下,他英挺俊秀,倒是家衛中少有的美男子,加上為人總是帶著笑,因此樓上的李香君一見便生好感:“媽媽,姐姐,我原只道這虎衛都是些粗人蠢漢,卻不曾想也有這般精細的人兒,他可真是虎衛?”
李廣堰遠遠瞄了一眼,原本以為是說俞國振,她心中砰砰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