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戴眼圈又紅了起來,咬著唇,吶吶的說:“也沒什麼……其實,那個……阿巴亥是奴婢的堂侄女!”
“什麼?!”我大吃一驚。
“烏拉首領貝勒布佔泰其實是奴婢的堂兄,奴婢的阿瑪是布佔泰的額其克——博克多貝勒……”
什麼?我震驚得退後一步。不起眼的葛戴居然有這麼顯貴的身世?可她為什麼居然會屈尊做了我的丫頭?
“奴婢是被擄來的……”她唇角略彎,眼淚蓄在眼眶中,盈盈打轉。
戰亂時代,殺戮打劫,爭奪地盤、奴隸、牲口等等一切財勢,這一點也不稀奇∫忽然發覺葛戴其實也是個可憐可悲之人,她的親人、族人都在烏拉,思而不得見,卻只能孤零零的在建州淪為奴役。
她明明是個格格,卻不得不委屈的做了我的丫頭!
然而,當格格主子的命運,就一定會比現在幸福了嗎?看看阿巴亥,如今不也成為又一政治交易下的犧牲品了麼?
“上次在園子裡,她沒認出你來?”
葛戴咬著唇,眼淚瑟地墜下:“沒……是今兒又碰著了,我一時動情,主動和她相認……原還跟她回了她的住處,絮叨了些話。可是後來她聽說奴婢做了格格的丫頭,便惱了……她怨恨奴婢自降身份,丟了烏拉的臉面,也丟了她的臉面……”
我黯然,想像得出驕傲的阿巴亥會是如何的憤怒,說到底葛戴總是她的堂姑姑,可她卻在我屋裡做賤役。
“這墨汁也是她的傑作了?”
葛戴臉色慘白,語音顫慄:“我和她爭辯說格格為人極好,阿巴亥卻更加惱了,說既然我願意當下人奴才,與其伺候別人,不如伺候她!於是她當即鋪紙寫字,叫我過去伺候研磨……我咬牙回說並非是她的奴才,她突然劈手就將桌上的硯臺砸了過來∫慌慌張張一躲,那方硯砸倒了一隻青花瓷瓶,可墨汁卻淋了我一身……”
我縮在袖管下的手越握越緊,指甲甚至掐進了肉裡。
“……她怎麼對待奴婢都沒關係……”葛戴低垂著頭,聲音渾濁,眼淚一滴滴的落在青磚上,“可是……她居然說格格你是老得沒人要的賤……賤女人……格格!格格!她怎麼可以這樣羞辱你!”葛戴顫抖著啞聲哭喊,“即使貝勒爺現在不再專寵你了,可好歹……好歹……她怎麼可以這樣啊……”
“傻丫頭……”我拍著她的肩背,感覺心裡澀澀的。
她又如何能知道我的心呢?努爾哈赤的不再受寵,完全是我費盡心機求來的啊!
“格格!你好委屈……你好委屈啊!我的格格……”葛戴抱住我,哭得驚天動地,“格格,為什麼你要忍受這樣的屈辱啊——”
烏拉那拉氏阿巴亥!
我在心裡默唸著這個名字!
雖說女人爭勝愛美是天性!但是,如此折辱自己的親人,針對一個對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威脅力的對手,真可謂心胸狹窄!
換而言之,她在自己的腳跟還沒牢牢站穩時,便已經急不可待的想要打垮我,以一個才十一歲的小女孩而言,她的心智還稍嫌不夠成熟了點!
但畢竟已露崢角,依照她的才智和性情,將來必定不會是個默默無聞,甘心屈居人下的女子!
第5卷 夜訪1
安撫罷葛戴,天色已是垂暮,早有嬤嬤端了飯菜到屋內擺好,依舊是滿當當的一桌子。
“格格,這八盤菜是大阿哥府上新請的廚子做的,大阿哥還派人帶話來問,看合不合格格的口味,若是不喜,明兒個再換過。”
“嗯。”這大概已是褚英府上今年新換的第九個廚子了吧?
桌上的八道菜色葷素搭配齊全,可見這位新廚是花了些心思的。
我點點頭:“依舊撤了吧,回頭各揀一半給葛戴送去,其餘的仍照老樣。”
嬤嬤不動聲色的應了,命人悄沒聲息的撤去。一會兒四菜一湯端了上來,我用勺子舀了一口湯,剛入口在舌尖上一滾,眉頭便蹙了起來。
“這味怎麼不對?不是平日裡慣常吃的,難不成二阿哥府裡也新換廚子了?”
“回格格的話,今兒個的晚膳是柵內大廚房燒的……二阿哥府上,未曾送飯菜來!”
我一怔。
出什麼事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做慣的事,怎麼今天偏就例外了呢?
突然之間,我食慾全無,啪地將湯勺擲在桌上,起身。
“格格……”
“都撤了吧,晚上不用再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