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又清清喉嚨,準備繼續述說,因此金田一耕助只好暫時將思緒拉回松子接下來要說的話上。
“當時,我之所以憤恨難平,其實還有另外一個理由。因為那時我已經結婚,並且產下一子,那個孩子就是現在坐在這裡的佐清。
我父親並不承認我的丈夫是他的繼承人,但佐清可說是我父親的外孫,所以佐清將來應該是繼承犬神家的第一個選。然而,如果菊乃成為我父親的正室,而且也生了個男孩的話,這個孩子就會成為我父親的長子,那麼犬神家的所有財產不都歸給這個孩子了嗎?
這使得我更加怨恨菊乃;當時,竹子和梅子也有相同的怨恨和憤怒。竹子那時已經和寅之助結婚,而且還懷有身孕而梅子雖然還沒有結婚,不過她和幸吉已經約定好,等隔年春天再舉行結婚儀式。我們三姐妹為了已經出生以及即將出生的孩子,不得不爭取自身的權益。因此,有時我們三人就會跑到菊乃家痛罵她一頓。”
松子言詞中的火藥味越來越濃,金田一耕助可以感覺到自己早巳汗涔涔,而橘署長和古館律師也皺著眉頭互看一眼。
“由於經年累月所累積下來的仇恨,我們三人甚至還開始咒罵自己的父親,後來我還說了這麼一段話:‘如果你真的要這個女人為妻的話,我也就豁出去了。我會在她還沒生下孩子之前,先殺了你們兩人,然後再自殺。這樣的話,犬神家的財產就會全部歸佐清擁有了,就算到時我成為殺人犯,那也無所謂’。”
松子說到這裡,嘴角浮現出一抹可怕笑容,並看了看在座的每個人。
金田一耕助頓時感到一陣心驚,不由得和橘署長、古館律師面面相覷。
(這是多麼可怕的骨肉相殘啊!)金田一耕助實在感覺如坐針氈。
松子卻又繼續說:
“這番話的確把我父親嚇壞了,他知道我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因此也就不再提娶菊乃為妻的事,而且,心生恐懼的不只我父親,事實上菊乃比我父親更加害怕,她簡直嚇得魂不附體!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恐懼的緣故,即將臨盆的菊乃竟然大腹腹便便地逃離那棟金屋躲了起來。一聽到這個訊息,我心頭的那塊石頭才好不容易放下,大家也都覺得這真是一個大快人心的訊息。但是誰也不知道,我父親居然會做出那件卑鄙的事!
松子說到這兒,又再度看了大家一眼。
“大家都知道犬神家有三件傳家之寶——斧、琴、菊,而且也知道這三種東西對犬神家的意義。菊乃躲藏起來之後沒多久,我們便聽犬神奉公會的幹部說,父親早巳把傳家之寶給了菊乃。當時我真的非常生氣,於是下定決心,既然我父親如此無情,就別怪我無義,不論使出什麼手段,我都要把這三樣東西拿回來。
我們動用大批人力去搜尋菊乃的下落,畢竟想在這種鄉下地方消聲匿跡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所以沒有多久我們便查出菊乃藏匿在伊那一個農家的偏房裡;不僅如此,我們還知道菊乃兩個星期前平安產下一名男嬰,那時我們根本沒有時間猶豫,只能立刻殺到伊那農家突擊菊乃。”
松子的雙手微微顫抖著,而竹子和梅子大概也想起當時所作的一切,只見她們也不住地顫抖。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寒冷的晚上,地上的雪發出青光。我們先給菊乃借住的農家主人一筆錢,命令他們會家暫時離開那裡,然後再沿著走廊來到偏房。
當時菊乃正穿著寬鬆的和服哺餵嬰兒,當她看見我們的那一瞬間,臉上立刻出現恐懼的神色,並且順手抓起一個交瓷壺朝我們扔過來。
瓷壺碰到柱子摔個粉碎,熱水啪的一聲從我們頭上淋下來。這更加令我惱羞成怒。於是我從後面一把抓住想抱著嬰兒從走廊逃走的菊乃,菊乃拼命掙扎,梅子則趁我抓住菊乃衣領的時候搶走嬰兒。菊乃為了搶回嬰兒更加奮力掙扎,在拉扯之間,她的和服掉了,此時她除了底褲外,身上可說一絲不掛。
我抓著菊乃的頭髮把她推倒在雪地上,並從地上拿起一把竹掃帚拼命往她身上打。菊乃白色的肌膚上立刻浮起無數血痕,鮮血也不斷從她的傷口滲出,這時,竹子從井裡打水,從她的頭上淋下去,好幾桶、好幾桶……”
松子即使在敘述這麼可怕的情景,依然面無表情。她就像戴了一副面具似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情感,就連聲音也像在背書般,沒有任何抑揚頓挫。我倒是聽了這些往事,不由得打個冷顫,彷彿有股陰森的寒意正漸漸逼近他。
“那時我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寂靜的夜裡,只聽見菊乃一個人淒厲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