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準備就在這裡一直等著哥哥。
下方的隊伍中,寧江扭頭看去,見甘烈、路知遠、鬱成益、澹星河、褒凱一等人都在佇列中,路知遠面無表情,甘烈則是顯得頗為煩躁。同為臨江郡廩生的、名為樹光亮的學子,則因為嶽湖那毀滅了整個小鎮的場天災,父母雙亡,此刻正處於守制之中,無法參加科考。
百子晉立在他的身邊,挺著胸膛,頗有信心的樣子。
更夫將鑼敲了四下,那咣、咣、咣、咣的聲音在雨中傳蕩。院門打了開來,官威如同潮水一般湧出。兩名童男、兩名童女,穿著雨衣,提著能夠避雨的氣死風燈從院內走出,其中一個小女孩不停的打著噴嚏。
四名孩童分作兩邊,各自領著一對進入考場,門內有人一個個的查驗他們的文碟、檢查他們的隨身之物,然後就是按著慣例的,在孔聖人像前鞠躬拜聖。
考場之內,銅州太守、朝廷派下來的翰林、考監坐在案後。
秀才們上前,在三位大人面前,一個個領了各自的牌號,被帶進各自的考棚。
考棚同樣是被鎖死的,但是比起府試時,每一間都要寬敞與乾淨許多,火爐也早已為考生點好。畢竟,秀才與童生不同,每一個都是有功名的,這也算是一種優待。
寧江並沒有急於去看卷子,而是先在火爐邊暖了一下手。
爐子並不大,內中燃著的是木炭,散出的熱量,也就只能勉勉強強暖和一下手,根本暖不到身子。
讓手稍為熱乎了一下後,他繞著方桌跑了兩圈,然後正坐在地上,拿起掛在桌邊的布袋,倒出內中捲成筒狀的宣紙,解開紅繩,慢慢的打了開來。
紙卷中,一共列了五道題目,當然,因為這一場考的就是經學,所以,五題全都與四書五經有關。他先看向第一題,見上面用小楷寫著“季梁諫追楚師”,要求對此進行論述。
寧江點了點頭,這是《左傳》裡的名篇,這種經論,只要是真正下過苦功的人,都能夠答得完美,會被這一題刷下去的,那就真的是平日不用功了。
他繼續往下看去,只是,腦海中忽的想到什麼,怔了一怔後,目光再次上挑,看向那“季梁諫追楚師”六字。
他就這般盯了半響,忽的長長的嘆一口氣,放下卷子,盤膝而坐,閉上眼睛。
金魄慢慢的離體,飄然而出。
重生到現在也已經快有一年,此刻的他,金魄已是更為堅韌,離下一步“火魂”僅有半步之遙。他讓自己的金魄穿牆而過,經過了幾間考棚,然後,便看到了百子晉。
這一路上,雖然從幾名秀才身邊穿過,但自然無人能夠發現他。
他居高臨下的看去,只見,此刻的百子晉,正開啟試卷,目瞪口呆的看著“季梁諫追楚師”這幾個字,額生冷汗,目眥欲裂。忽的,百子晉一口血噴出,血水噴在卷子上,他頹然的放下卷子,爬到了門邊,使勁拽著門邊的小鈴,就這般,拽了許久,本場考監慢慢的踱到外頭。
百子晉站起,隔著木欄,拱手彎腰,低聲細語。
那考監沉默了一下,低聲說了幾句,百子晉回身拿來題卷,捧在考監面前。考監拿過題卷,看了看題目,又看了看百子晉的文碟,沉默了一陣,帶著它們到外頭,與擔任本場考官的太守與翰林商議去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向百子晉說了什麼。
一個時辰後,衙役前來開啟了考棚……
***
外頭的天色,已經開始亮了。
陣雨卻沒有任何停歇的跡象,天色灰濛濛的一片,斜川江裹著黃泥穿過銅城,滾滾而下,整個省城一片安靜。
寧小夢站在酒樓的窗戶邊,看著外頭的大雨,隆學院的大門,就在這個時候開啟了一條縫,一個人被推了出來,摔在了雨中。
原本要到午時才會開啟的考場大門,辰時方過,就有人從裡頭出來,自是惹得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只見,被推出來的是一個青衫的少年,少年在雨中踉蹌了幾步,抬起頭來,對著蒼天發出無力的呼喊。
寧小夢呆了一呆,拿起油傘,騰騰騰的跑下樓,開啟傘往雨中衝去,衝到那少年身邊,將他遮住:“百公子?”
與哥哥一同進入考場的百子晉,明明連午時都還沒到就出來了,讓她頗為驚訝。
百子晉苦澀的對她拱了拱手,什麼話也沒有說,失魂落魄的往遠處而去。
寧小夢怔了一怔,終是不放心他,追了上去,為他撐傘。
光祿大夫府,光祿大夫鄭安,正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