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告兩個字。
小笑這孩子呢?卻是個認死理的傢伙,偏偏又追著了上去,一個勁兒地纏著侯保長:“候保長,候保長,那上面寫得啥呀?你不是帶著三隻鋼筆來著嗎?念給俺聽聽呀?”
如果不提他挎的那三隻鋼筆,侯保長也是裝聾作啞到底的。可這小王八羔子倒是會點戲,他哪裡有疤就往哪兒去揭,侯保長這才火了。
侯保長一轉身,高高地舉起了他的文明棍,他想狠狠抽他兩下,教訓教訓這個不懂規矩的小王八羔子。可當著父老鄉親的面,他沒好意思,便將文明棍收了回來,改為往小笑額頭上一戳,一個暗用力,將小笑頂了個仰巴叉。
“上面寫的啥?嗯?這個還用問嗎?厲害!!”
說罷,侯保長便拄著他的文明棍走了。
侯保長走了好遠,鄉親們才回過神來似地,將小笑拉起。
小笑的爹給小笑揉了揉他的額頭,頭雖未流血,但卻陷下去一個坑,揉了一會兒,也就好了。小笑的爹說:“笑兒,別在賤嘴了,你若是不多嘴,哪來的這一文明棍呢?”
候保長的那一文明棍,雖說沒有外傷,可內傷還是不輕的。那一文明棍正好搗在了小笑的面部的一個穴位上,沒過多久,小笑的五官開始橫長豎長,後來就慢慢地就變了形。二年過去,小笑本來是一對杏核眼,現在由於額頭上被侯保長戳了個窩窯,杏核眼眼變成了母狗眼,方口嘴變成了鯰魚嘴,國字臉變成了糖鑼臉,人家一笑倆酒窩,他一笑卻仨酒窩:除了兩腮上各一個酒窩外,額頭上的那個窩窯也跟著晃動。這一氣,青春期發育也被耽誤了,人家男孩在十五六歲時都變成了小公鴨嗓,他卻不發育,變成了娘子腔。這麼多的難堪事都集中到了小笑一人身上,他怎能不氣不惱?氣誰惱誰?當然是氣惱侯保長,為啥氣侯保長,因為自己不識字,最後的最後,他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發誓要做個文化人。他說:“他媽媽的,你侯老八不就挎三隻鋼筆嗎?將來老子要挎四隻!”
那天早上,小笑他娘煮了一鍋山芋幹稀飯,蒸了一鍋菜窩窩。小笑吃了兩個菜窩窩,又喝了兩碗山芋幹稀飯,照例該去放羊了,可小笑卻將碗一丟,往他那破床上一躺,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屋頂上的黑斑,呆呆地犯傻。羊圈裡的羊咩咩地叫著,似乎是在提醒他,該走了。可小笑卻麻木不仁,似乎沒有聽到羊的叫聲。笑他娘說:“笑,該走了。”小笑依然不理不睬。喊了幾聲不見有動靜,笑他爹便有些不高興了,說:“太陽都一樹稍子高了,你咋還不動?”小笑頂撞他爹說:“動啥?”“放羊去!”“不放!”小笑騰地一聲坐了起來,有生以來第一次頂撞他爹。小笑的爹也感到好生奇怪“不放羊你想幹啥?”
“我要上學!”
這一聲驚呼,差點把笑他爹的腸子弄直了。
小笑的爹冷笑著說:“我日錯門子了,弄出你這個畜牲。上學也是咱們說的話嗎?”
可爹的羞辱並起不了作用,小笑依然不理不睬。
“你到底去不去放羊?”小笑他爹忽然舉起了一隻破鞋。
一般的情況下,只要小笑他爹將他那隻帶著汗臭的破鞋一亮,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也好,爭吵也好,鬥氣也好,就會就此嘎然而止,比欽差大臣的尚方寶劍還靈。可今天卻不同了,小笑的舉動讓小笑他爹目瞪口呆。
當小笑他爹舉起了破鞋的時候,小笑也同時舉起了一瓶滷水:“不叫我上學我就喝。”
這滷水是點豆腐用的,卻有巨毒,喝下去就沒命了。笑他爹沒想到小笑竟敢下了去死的決心要上學,這下子可把他嚇壞了,急忙奪下他手中的瓶子,說:“兒啊,兒啊,好好好,羊咱不放了,咱砸鍋賣鐵,也要供你上學。”
小笑的爹沒辦法,就割了二斤肉,來到孫秀才家。
孫秀才那時候辦了個私熟,是專門供窮人孩子上學的。小笑他爹沒有錢供小笑上洋學堂,只好讓小笑上孫秀才的私熟。
孫秀才見笑他爹割了肉來,心裡就很樂,但卻不朝肉上看,只說:“都是前後莊,還割啥肉呀。我是教書的,一聽說誰家的孩子要上學,我就高興。”
“那是,那是,你孫秀才可是咱這十里八鄉的貴人,俺心裡敬著你呢。”
孫秀才從他眼鏡圈外瞟了笑他爹一眼,心裡說,貴人就不吃飯?割二斤肉就將學費免了?孫秀才嘿嘿地笑了兩聲,不再說話兒,等著笑他爹說學費的事。可笑他爹卻是隻誇孫秀才人品好,卻不提學費的事。孫秀才這才笑著說:“不過呢,我一教書呢,就不能種地了呢,這、、、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