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年事已高,時靜姝卻依舊孑然一身,所以想把時靜姝託付給沈箴,讓沈箴把時靜姝留在京都,不要再回南京了。如果可以,最好幫著找個好人家嫁了,也算終身有托了。如果實在是沒有合適的,請沈箴臨終前取了時靜姝,讓她百年之後,也有個供奉牌位的地方。
信裡言辭懇切,辭詞悲惋,一看就知道是在心情十分感傷的情況下寫的。
不僅如此,信裡還有一份時子墨按了手印、加蓋了私章的“說明書”。說自己把時靜姝託付給了沈箴,以後婚喪嫁娶,均有沈箴做主,時家的人不得干預。
沈箴苦笑:“我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
沈穆清心裡很不是滋味,默默地望著時子墨的信,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南京的時候,時靜姝進進出出僕婦成群。就是穿了男裝去茶市,也有家丁小廝前呼後擁……難怪這次來只帶了兩個貼身的丫鬟和她的乳母柳媽媽並十來只箱籠。
“穆清,”沈箴斟酌地道,“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沈穆清有些驚訝地望著沈箴。
“難得你們投緣!”沈箴沉吟道,“而且靜姝也是個能幹的人。把她留下,你也有個做伴的人……”
原來是擔心她不同意!
“老爺多慮了。”沈穆清笑道,〃我只是沒有想到,時家的人真的容不下靜姝姐……”語氣裡有幾分唏噓,“正如您所說,如果她能留下了,我也有個作伴的。”
沈箴點頭,欣慰地笑道:“那我就給時大人回信!”
沈穆清給沈箴磨了磨,待信寫好後,又親自吩咐周百木派人去送信。
沈箴吩咐她:“你什麼也別對靜姝說——陳姨娘那裡也不能透點風聲。”
沈穆清點頭。
回到聽雨軒,她好半天也沒有緩過氣來。
晚上,沈箴在花廳設宴款待了時靜姝。
大家說說南京的風土人情,京都的趣聞軼事,氣氛很是熱烈。
沈穆清望著燈光下的沈箴銀白的鬢角和時靜姝白皙透麗的面龐,偷偷低下了頭。
吃過飯,沈穆清陪著時靜姝回綠蘿院,時靜姝卻提議去沈穆清的聽雨軒歇夜。
在南京的時候,兩人常常秉燭夜談,更何況時靜姝曾經寫信給她,說要到京都來看看有沒有合宜的地方開了酒樓——她肯定是為了這個商量自己。
沈穆清自然是欣然應允。
……沈穆清和時靜姝一左一右斜歪在臨窗的大炕上,炕桌上瓜型羊角燈發著瑩瑩的光華,照著兩人的臉如羊脂玉般的光潔。
沈穆清端起素淨的甜白瓷茶盞淺淺地呷了一口,笑道:“開酒樓的事,姐姐可有什麼好點子?”
不同於在外人面前的嚴肅端莊,私下的時靜姝是個活潑甚至有點俏皮的人。她嬌笑道:“怎麼?我還沒坐穩,你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問我怎麼開酒樓。是不是怕我知道了 些什麼啊?”
沈穆清一怔。
難道時靜姝猜到了時子墨信中的內容?
她不禁大汗淋漓。
時靜姝見沈穆清臉色大變,已掩袖而笑:“老實交代,藤笸裡的鞋是給誰做的?”
原來說的是這件事。
沈穆清鬆了一口氣,臉上卻飛起兩道連她自己都沒有感覺到的緋紅:“胡說什麼?那是受人之託做的鞋?老爺也是知道的!”
“哦!哦!哦!”時靜姝一本正經地點頭,眼底卻是戲謔,“原來家裡人也算知道的!”
沈穆清臉上不禁熱烘烘的。她強作鎮定:“正當的交往,家裡人自然是知道的!”
時靜姝哈哈大笑起來:“我什麼時候說這件事不正當了?”
沈穆清自覺失言,臉上閃過懊惱之色,時靜姝已語帶調侃:“趕明我也求求沈伯父,讓你也給我坐幾雙鞋。”
“那有什麼關係?”沈穆清嘴硬道,“你說說看,是要做平底繡鞋呢?還是要做高梆的高低鞋呢?因為我沒有纏腳,我屋裡的丫鬟最會做梆鞋了。”說完,還彎腰從炕前的踏腳上拿起自己的繡鞋,“不信,姐姐看看!”
時靜姝有事一陣大笑,惹得應紛撩了簾子朝內張望。
沈穆清在心裡把蕭颯大罵一頓時靜姝看著沈穆清一副不自在的樣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斂去,眼中才有晶瑩閃爍:“穆清,你比我幸福!”
時靜姝是什麼人?獨掌南京最大茶場達六年之久,精明幹練不在話下。如果家裡沒有變故,時子墨怎會無慾無故把自己這個最喜歡的孫女推到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