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忘了我的手背上還有輸液的針頭,我迫不及待地用手使勁抓住喬的臂膀不解地問喬,“不可能,她被刺了怎麼能不喊叫?怎麼還能……”
喬說:“你激動什麼,看又回血了吧。你該高興,雖然案子沒破,但已足夠洗清你了。法醫說了,那個錐刀是從背後直刺進肺裡的,肺破裂後人就無法發出任何聲音了,但意識還有,也還能走一段路,只是,人是沒得救的。”
喬說話的時候我想起了女人大張著的嘴大瞪著的雙眼。女人,她一定是想追上我,告訴我她發生的不幸,女人期望在她前邊行走的我能救她一命。可是我一點也沒查覺在我身後發生的不幸。這時我感到我的肺有一種被穿刺的痛。
同事說:“你快點好了吧,頭兒已經正式決定把這個案子交給你跟喬了。”
3
鮮花真能安慰人的心。我可以長時間的面對著那些花朵發呆。長這麼大,我一直無視花朵的存在,我以為花朵是女人的一種愛好,它們脆弱易折。現在,於病榻上的我來說,心靈比花朵還要脆弱。那些靈性的暗香浮動的花朵,可以直搗人心的脆弱。它們,讓你的一顆被病痛困苦的心流出眼淚。
我流淚的時候就被查房的李林主任看到了,他說:“喲喲喲,一顆善感的心,感時花濺淚呢?這麼漂亮的鮮花,女朋友送的吧?”
我笑著說:“你喜歡就送給你。”
李林淺淺地笑了一下,那淺笑裡透著一個英俊男人無比的灑脫,那笑有點像發仔。
他說:“我可不能奪人之愛。我是想問你花兒是什麼時候送來的?”
我不知他問話的意思,就照實回答說是上午同事送來的。
“哦,那就不是花粉的事。有的人對花粉過敏,聽護士說,你昨天夜裡面板瘙癢,我剛一進來看見鮮花,我想如果鮮花是昨兒送來的,我就得考慮你是不是對花粉過敏。”
就這一件事,一個很小的小細節,使我一下子就對李林有了好感。
人和人,有時候就是因為一句話或一個小細節,使得彼此陌生的兩個人一下子就親近起來。
我說:“我懷疑是我對你們給我用的藥過敏。能不能給我換換藥?再有,我得的到底是不是肺炎?”
他又笑笑說:“你CT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右肺上部大面積陰影。不是肺炎是什麼!”
我說:“那我是怎麼得的?即不感冒又不發燒還不咳嗽?”
他說:“正在查。”
我說:“對了,我還要請教一個問題,你說,一個人的肺部要是受了傷,比如,一把尖刀插進一個人的肺裡,那個人會怎麼樣?”
“只呼不吸,不能夠說話,不能夠叫喊……”
“會不會馬上就死?”
“一般不會。有的人意識和頭腦都很清楚,只不過無法求救和表達出來。大多數人還能前行一段路……”
真是這樣,和喬說的一點不差。
當時我不知,這只是我跟李林探討的開始,此後,他成了我有關肺部問題的諮詢專家。媽的,人跟人,有時真的說不上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甚至,我後來常常懷疑,我們認識的許多人,我們經歷的許多事,都是人生命運的一種鋪墊,包括我得的這場莫明其妙的肺炎,它們都是上帝在暗處操縱的,好讓我們開啟我們無法發見的那些個神秘莫測的犯罪的缺口。上帝是要假我們的眼和手,捕捉一個又一個對人類犯下滔天罪行的壞蛋。
我是怎麼得的肺炎?這是我常常追問自己的一件事情。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想起我常去的那個圖書館,圖書館裡那個年久廢置的倉庫。倉庫裡堆積著經年的舊書,一度,我曾整天紮在那個舊書庫裡,翻看那些被歷史的塵埃深埋著的舊書,書裡泛著陳年的黴味。那些黴味,有時嗆得我不得不發出深咳。我仔細回味過,那種深咳於一個無病的人發出,是很舒服的。它們被塵埋了多少年?那些黴味是不是一些菌類?我的肺炎是細菌造成的?什麼樣的細菌?我把我的各種懷疑和推測告訴李林的時候,他總是露出像發仔一樣很寬容的淺笑。寬容我的無知?我不跟他計較。
第一部 唐(5)
發高燒的小夥子一走,就住進來一個肺栓塞的病人。醫生要給他在腿部的一個血管裡放置一個過濾網。病人問:“它會起到什麼作用?”
李林的解說讓我耳目一新。他說:“怎麼說呢,就好比賊偷東西。為了防賊,現在家家都安防盜門,防盜門就是防賊進入的。當然,防盜門防盜也不是絕對的,但相對來說,你裝了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