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最殘忍的旋渦裡嗎?你忍,我不忍。”
唐說:“喬,我知你對我有意見。可是,這個時候不是爭論不休的時候。我告訴你,我會拿我的命做擔保。這總行了吧?”
喬說:“唐,我沒有看見過你這麼毒的人!這都做得出來,你還什麼做不出來?”
唐說他看著兩個小孩子其實也心生了不忍。他想起他的6、7歲。每一個人,每一相同的年輪裡,人生的遭際都是不同的。6歲那年,他正站在童年的那條老街看熱鬧。遊行的隊伍像河裡的流水,川流不息地打他童年的眼眸裡流過。那些揮舞著小旗子的,振臂呼喊著什麼;那些戴著高帽子的,低著頭彎著腰的,他們,就像他在戲裡看到的人,他們不過是換了舞臺走個過場,場散人去,他們會各回各的家。6、7歲的孩子,內心是天真的,也是美好的。可是,有一天,人群裡的一個人,打碎了他的天真也打碎了他的美好。
他其實是先看見了那個頭戴高帽子的人。那個帽子比平時他看見過的都高都尖,他覺得好玩就往振臂高呼的人群裡擠,待他擠到戴高帽子人的跟前,他就愕住了。他被眼前的人給嚇傻了,那個人,是他的爸爸……
他再也沒有看過遊街,他的童年的心裡,總橫亙著那一場不能言說的傷害。
而那之後,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他從此一頭扎進了圖書館,一個少年,在人生的首次心靈的重創裡,是用書中的知識和美好醫治了心靈的創疼。
如果這一切的發生,都是人生不可避免的遭際,他但願那個6、7歲的男孩子也能像他當年一樣闖過人生的這一道坎兒。
唐懷揣了良善的祝福和期待希冀有奇蹟發生。
他懂那個男人的心。當那個男人從門縫裡一眼看見他的一雙兒女時,男人那失卻了血色和早沒了方寸的心更為麻亂。
唐強忍著心中的不忍大聲地問男人:“你是要閨女還是要兒子?”
男人顯然開始進入唐的思維渠道。他說:“我要閨女。”
這是唐預料到了的。他已讓喬在接孩子時就問明瞭男人最喜歡女兒。垂死的人,有時更願帶著自己最愛的人一起上路,把女兒一個人留下,他不放心她。
唐蹲下身跟那個怯怯的男孩子說:“你別怕,你的爸爸他不敢把你怎麼樣,你別動你爸爸手裡的東西,你進去要勸爸爸的手離開他捏著的東西……”
男孩子什麼也聽不見了,他被那陣勢嚇得大哭起來,男孩子就是在大哭聲中被塞進門縫裡的:那是他的爸爸嗎?他的爸爸面帶了他最怕的那麼一種猙獰,他貼著牆跟不敢向爸爸貼近也不敢往出跑。他被這從未見過的場面給嚇住了,他驚恐地不知所措地看著那個令他感到陌生的爸爸,可是那個人又的確是他的爸爸,他望著爸爸爸的時候已經忘記了哭,一個小孩子,第一次有了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本來,那個是他爸爸的人可以在他害怕的一切時候保護他,現在,他有些懷疑,所以,他機械的,怯怯地顫顫弱弱地叫了一聲爸爸。男人像是被這一聲柔弱重重地砸了一下,因為隔得遠,他也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積蓄的那些憤怒,它們就像是被強行注射進他體內的麻醉藥劑,那些藥劑起初是無可遏制地澎脹發作著,現在,那些藥劑已使他的身心裡外都處於麻木遲鈍狀態……而他女兒的時遠時近的哭聲,更令他恍如隔世的夢幻,像他年輕時的一場夢境,夢境之中,他的兒子抱著他夢寐以求的那些錢走近他,兒子的聲音聽著極弱,兒子好像在說:“爸爸,我害怕,你點點錢吧,這是咱們家的錢,你點完咱們就回家吧……”
“錢?我的錢嗎?”男人的手就鬆開了,男人的手就伸向了那些錢,男人忘了此前發生的所有一切。
那些錢是唐傳話讓外圍的民警們緊急湊來的,他在男人恍忽的瞬間塞給了那個小男孩,他在塞錢給小孩子的時候無法把握後來的事。
人生,不就是在不定和無法把握裡不斷地開始亦或結束嗎?
當民警們撲向了那個痴狂點錢的男人時,唐本能地緊緊地抱起了那個小男孩。
滿天雪花迎著唐的淚,唐多麼希望大雪就此覆蓋孩子心靈的瘡處,覆蓋留在他生命裡的這一場愧疚。覆蓋所有……
5
唐彷彿陷在了大病裡。他的肺病復發,咳嗽越來越嚴重。他說:“劉柳,我一直覺得對不起那個小孩子。他還那麼小。我是不是真應該聽喬的勸,不該採取那樣的損招?或許的確有別的更好的解決辦法?可是,我當時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呢?劉柳,喬當時在現場說,沒見過我這麼毒的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