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神了,阿輝趕緊問:“公主可應約?”
這次,公主如以前許多次那般,沒有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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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家都是過了初五便開始做燈的,可溫家卻生生的往後拖了六七天才算是把這模樣給訂了下來。然後便開始量尺寸、排模樣、訂燈籠,待內院裡出來圖樣後,前頭工役們便開始在街道兩邊立木樁。一丈高的木頭樁子三尺立一根,自府門起往外左右數起,街道兩邊一共立了七十二根。虞國公府新址在安邑坊西街的第一條巷子裡,鄰街的是工部侍郎府,虞家在中,把著另一個邊的是東平郡公府。因東平郡公常外在家,府中只餘一些下人灑掃罷了。溫家連燈原可一併拉得再遠些,可卻仍然守著原先的地方。
“溫家倒是老實!”
街角兩名健馬,矯驍踏在雪中。鞍佩上兩個英姿少年,俱是青色氅衣,厚厚的皮毛翻著露在領外,擋住又自飛舞的風雪。
“怎麼好端端的想起來這裡了?”
尉遲洪道和程處弼分在了一處,俱領街東宮衛率府,不過因二人走的是文科,所以並不在士隊,領的皆是文職。一道下職,程處弼的馬頭卻偏向了東南。尉遲相伴,卻不想一路奔騎最終停下的卻是在安邑坊、新虞國公府前。這處地方原本二人之前也都是來過的,東平郡公程名振亦是二家世交,卻奈何這些年一直鎮守在外,少回長安。此地漸疏,不想溫家卻搬來了此處。
問了一句,程處弼沒回話。尉遲催了兩下馬頭,繞到略前些,看程三的臉色。凝凝的蘊著無數的鬱氣,臉色黑了一大半模樣,無奈嘆氣:“你這是做什麼?難不成又想進去託溫家小娘子幫程二哥勸和公主?快些死了那心吧,那小娘子不是個忍氣吞聲的。”
這話聽得確是有些怪。程處弼扭頭看尉遲,有些狐疑:“難不成,你見過她?”幾次見面俱是隔面匆匆,尉遲雖磊落瀟灑,卻不是輕易說人如何的,除非確有什麼。
尉遲洪道遙看那府門幾眼,十分痛快的點頭:“一次約溫大出玩,他說有事,便換了地。不想正撞見溫大領了妹妹到二聖寺說禪經。機靈古怪,刁鑽滑舌的。”怕不是那等端莊知禮、曉實事知進退,以大局為重,可勸和內幃的。不挑火便不錯了。程處弼聽了卻有些皺眉,他見過的溫二孃倒不是那般,頗有些無可奈何之感。舉止也很大方,話不多人很靜,也不甚挑枝梢末節,很好說話。當然,惹到痛處,脾氣也是大的。居然二哥幾句話,就氣得割了頭髮明志。當然,如果當時座上不是公主,大概不必那般。
可是這事不找她,怎麼辦?
那日也不知大嫂來了和溫二孃說了些什麼,大嫂歸家後便找到阿爺。不知說了什麼,只聽得裡面大嫂哭個沒完。然後大嫂便再不到阿孃跟前了,兩個侄兒也被嚴令禁止再見阿孃。阿孃約在院中,別人不進去自然是誰也見不著。氣得鬧天鬧地,結果阿爺進去一刻鐘,再出來時,院裡便再沒了動靜。晚間大兄歸來後,氣得在院子裡直打圈,最終還是咬牙,不再去見阿孃。二哥一直在外不歸家,阿爺又氣阿孃氣得狠了。全家裡只有程三一個悄悄的去見了阿孃,結果阿孃竟說……
那件事,必得找她問個清楚。
可是該怎麼問嗯?程處弼已經想了一天,卻仍然沒想出該如何問那個事。坐在馬上,甚是苦惱時,尉遲卻拉了自己一把。順指往過一看,就見溫家大門裡走出來一個戴著面具的少年。男裝打扮披著大氅,可身邊卻跟著兩個漂亮精緻的丫頭。一個臉略白些的手裡拿著一隻捲紙,另一個皮色稍蜜的則小心翼翼的扶著。
“見過二娘子。”
小梨管事也是分封下來的,如今卻已經是蒼伯手下頗得信任的僕役小頭。溫娘子把府門排立燈樓之事交給了寶襲來做,內院裡指了涵娘幫襯,外頭蒼伯則直接推薦了小梨管事。小梨管事今年不過三十出頭,長得頗好,玉面薄須的模樣在這堆僕役裡十分乍眼。聽說原來在太常寺服侍過!不過為人卻不輕佻,寶襲出來兩次,皆只盯著鞋面看。這次,自然也是那般。
左右掃掃,七十二根樁子都已經打定了。選了三根遠近不一的,過去搖了搖,雖是蚍蜉撼樹,但到底過了手就心安些。
“請二娘子放心,樁子都在地上埋了尺餘,用錘子仔細敲緊了的,兩個大人都拔不出來。”說著指了一邊牆下立著的僕役裡兩個最壯實的過去往上拔。看樣子似是用老了力氣,但那柱子依然穩穩的,只周邊略晃了晃,起了些浮土。寶襲看之滿意,回頭與小梨管事講:“非是吾小心,只是事關他人性命。生死之事,原是要比別的更要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