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請你領我們來走。』
『啊!』胡雪巖吸著氣,已感到雙肩沉重不勝了,但是,無論如何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只有三個字∶想辦法!
當然,尤五與他的同道,亦決不會僅僅定下這麼一個宗旨,便將千斤重擔,不問青紅皂白,壓在胡雪巖肩上,他們也談到過許多能夠走、走得通的路。不過,這些想頭,也大都是胡雪巖的啟發而已。
『小爺叔,我們也談過,第一,漕幫有船有人,不運漕糧,可以運別的東西,甚至於載客。現在難民多,有時要搭船覓個鋪位,還真不容易。你說,這行生意好不好做?』
『當然好做。難處是怕官府不準。這,我來想辦法。』
『對啊!』尤五十分欣慰,『我們要請小爺叔來出頭,就是這些關節,都要仰仗大力來打通。』
『打不打得通,還不敢說。』胡雪巖又問∶『你們還談些什麼生意,』
『絲、茶兩項銷洋莊,現在看樣子是一定可以恢復的了。我們想集一筆資本,請小爺叔替我們來做。』
『這當然可以。不過我先要問一問,這兩項生意,賺了錢,是私人的,還是公眾的。』
這話問得尤五一愣,『是啊!』他搔搔頭皮說,『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現在是請小爺叔來替漕幫弟兄想辦法,如果賺錢公眾分,當然沒話說。不然,就只好擱在後頭了。』
『我也是這個意思。五哥,』胡雪巖遲延了一下,終於問了出來,『我倒要請教,你的意思,是為公,還是┅┅』
『我的情形,你曉得的,無所謂公私。有錢,老太爺的用度先提起一份,此外就是大家用,手長的多用幾個,腳慢的少用幾個。』
『這不是辦法,你總要定個章程出來。不要說你是一幫之主,就是我自己的生意,對夥計們也要一碗水往平處端,大家才會心服,』
『是!小爺叔說得是。』尤五深深點頭。
『這件事你不妨請老古替你參贊。現在不必會談它。絲、茶兩項生意,當然要做的,不過應該還有別的,大家有飯吃的生意好做。等我空一空來替你們動腦筋。』
『是的。我先跟你說明白了,回頭席面上,他們還有話說。』
這一夜的盛宴,算是漕幫公眾特請,雖非鴻門宴,但這頓飯也著實難吃,大家越是恭維,胡雪巖越覺責任沉重。所以一面謙虛,一面腹中尋思∶江湖上行事,有時要『充』,不會的也得要大包大攬,滿口答應,有時要『衝』,不管做得到做不到,硬做了去。但是,有時既不能充,更不能衝,一要誠實,二要穩健。象此時的情形,充對了、衝過了,未見得見好,充不好、衝不過,則誤人大事,吃力而不討好,不智之甚!
因此,他等大家的話告一段落,從容冷靜他說道∶『剛才尤五哥跟我說,承各位臺愛,我說不出推辭的話來。此刻想想,有兩句話,一定先要向各位說明白。』
這不能不預先宣告的兩點苦衷是∶第一,他個人的生意,以及招攬在身上的閒事很多,而且也都到了不容再拖,必須料理的時候,所以一時還無法為漕幫效勞,其次,他感嘆著說∶『做事容易做人難』,將來必不能盡如人意,希望大家諒解。
對於第一點,自是同聲應承,提到第二點,儘管他措詞委婉,仍有好些人覺得不安,尤其是俞武成,很費勁地申述,大家決沒有任何成見,希望他不要多心。胡雪巖對『麻布筋多,光棍心多』這句江湖上人人皆知的諺語,
深具戒心,所以本來還想在這方面再發揮幾句的,見此光景,也只好緘口不言了。
這一頓酒吃下來,已是斗轉參橫,除掉蹺腳長根,其餘都回到朱家歇宿。
尤五因為同裡事畢,而松江、上海都還有許多事要等他去料理,決定第二天一早離去,特地到胡雪巖那裡話別。 不想一談起來就沒有完,胡雪巖一再催促,他總捨不得走,話雖多,其實以後有機會再談亦可以,只是久別重逢,乍逢又別,覺得依依不捨而已。
就這樣一談談到夭亮,尤五索性直接上船,睡到松江。由於有他的朋友在一起,胡雪巖在禮節上不能不送行。河千握別,人已疲乏不堪,正待回朱家矇頭大睡,在一起的古應春眼尖,拉了他一把,急急說∶『你看!』
注目看時,一頂小轎,如飛而過,只從兩方鑲嵌的玻璃小窗中,看出是個女人,卻不辨是何面貌。
『是哪個?』
『還有哪個?』古應春笑道∶『請問在同裡,還有哪個女人是小爺叔你關心的?』
這當然是指妙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