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你等得及嗎?』
『沒有啥等不及!』妙珠用極輕的聲音回答。
『那就讓胡老爺替你造一座家庵,反正帶髮修行,不要說帶髮修行,就真的做了尼姑,也可以留起頭髮來還俗的。』古應春又說∶『你想想,你住的是姓胡的替你造的房子,還不算是胡家的人?』
這不但是一句話指點了迷津,也因為古應春站在自己這邊,越發增加了信心,因而妙珠眉開眼笑地不斷低聲稱謝∶『古老爺,謝謝你,謝謝你!』
『我的話,你擺在心裡。』
『是的。我曉得。』
話雖如此,妙珠到底不是那種老於世故,深於城府的九尾狐,開朗的心情,不知不覺地擺在臉上。妙珍和劉不才看她神情舒坦,自然都感到快慰,只有胡雪巖的心情矛盾,一方面覺得妙珠是宜喜宜嗔春風面,一掃愁苦之容,格外顯得明豔照人,看在眼裡,愛在心頭,一方面又怕古應春擅作主張,投其所好,如果所許的願心是自己辦不到的,則又何以善其後?
心裡六上八下半天,終於趁劉不才大談賭經時悄悄問妙珠∶『古老爺跟你說點啥?』
她眼波閃耀,斜著從他臉上飄過,故意洋洋不睬地答了句∶『不好跟第三個人說的。』
她裝假,他便有意逗她∶『想來是他看中了你了?你可當心!古才爺有個「女張飛」管著。』
『女張飛?』妙珠觸發了好奇心,『怎麼叫出這麼個名字來。你倒說給我聽聽。』
『來!』胡雪巖趨勢將她一拉,兩人走到屏風背後,在一張楊妃榻上,
並排坐了下來,『女張飛』自然不談了,但卻別無話說,一個拉著她的手凝視,一個低頭不語。
『胡老爺!』是妙珠先開口,『 你說要給我造一座家庵,這話算不算數。』
『我跟你說說笑話的。』胡雪巖正好改口,『莫非我真的作孽?年紀輕輕的,送你進庵堂去過那種日子?』
『哼?』妙珠微微冷笑,『造一座庵,也要幾百兩銀子,自然捨不得了!』
胡雪巖再精也想不到這是激將之計,當即答道∶『幾百兩銀子小事。不要說你我有過交情,哪怕初見面,送你幾百兩銀子,也沒有什麼了不得的。』
『既然你這樣說,我先謝謝你,明天等家庵造好了,我供你一個「長生祿位」。』
『不行,不行!「家庵」兩字,再不用提起。』
妙珠也不是真的看破紅塵,要去帶髮修行,就這片刻之間,她照古應春的指點,另外打定了主意,『你不用管,你總歸給我幾百兩銀子,讓我造間新房子住就是了。』她又加了一句∶『你肯不肯?』
『談不到什麼肯不肯。你如果不相信,我馬上給你銀子好了。』
『那倒不必。說過算數,』
接著,她伸出春蔥樣的一隻小指,一鉤新月似地彎著,胡雪巖也伸出小指來跟她勾了勾。接著,便一手攬住了她的腰,說了句真心話∶『妙珠,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回事?又捨不得你,又怕你。』
『怕我什麼,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老虎倒不是,是一條┅┅』
『一條什麼?』
胡雪巖想說∶是一條會纏人的蛇。但因已領教過妙珠的脾氣,不敢造次,所以話到口邊,又縮了回去,等她再追問時,自然也不肯出口,笑笑而已。
『我知道你怕我。』妙珠有些悔恨不勝似地,『我也知道我的脾氣,就是改不掉。』
一個人能有自知之明,便容易相處了,胡雪巖心想,不管將來如何,能勸得她稍斂那種剛烈性情,總是好事,『妙珠,』他先恭維她一頓,『說良心話,我從杭州看到上海,上海看到蘇州,象你這佯的人品,真是頂兒尖兒,再沒有話好說┅┅』
『好了,好了!不要替我亂戴高帽子。捧得高,跌得重,下面就要說到我的壞處了。』
一說破,胡雪巖倒又不便再出口了,仍然只能付之一笑。
『閒話少說。』妙珠忽然問道,『你住房子喜歡怎樣一種格局?』
這話問得太突兀。胡雪巖想了一下,方始明白,但也不願說破,只反問一句∶『你呢?你喜歡怎樣的格局?』
『我喜歡高大涼爽,前後空地要多。』
『那麼,你就照你的意思去蓋好了。如果要修怎麼樣一座亭臺樓閣的大花園,我力量不夠,普通一所住宅,我還送得起。』胡雪巖又說,『房子是你住,不是我住,良然是你喜歡怎麼樣就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