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緊,你倒同我說一說,到底是怎麼個情形?』
『小爺叔,你從江寧來,莫非沒有聽左大人跟你談上海的市面?』
『怎麼?上海的市面,莫非┅┅』
『從來沒有這麼壞過。小爺叔,你曉得現在上海的現銀有多少?』
『有多少?』
『這個。』古應春伸一指相示。
『一千萬?』
『一百萬。』
胡雪巖大吃一驚,『真的?』他問。
『你差別老宓就曉得了。』
胡雪巖仍舊有點不大相信,『市面這麼壞,應該有人告訴左大人啊!』他說,『我在江寧,跟左大人談起上海他說因為法國稱兵,上海市面多少受點影響,不過不要緊。』『哼!』古應春冷笑一聲∶『現在做官的,哪個不是瞞上欺下,只會做喜鵲,不肯當烏鴉。』『走!「胡雪巖說∶』我們一起到集賢裡去。『阜康錢莊設在英租界集賢裡,與胡雪巖的公館只隔一條馬路,他經常是安步當車走了去的。正要出門時,女管家陳嫂趕出來問道∶』老爺,啥辰光回來?『
『現在還不曉得。』
『剛剛宓先生派徒弟來通知,他說曉得老爺已經來了,吃夜飯辰光他會來。』陳嫂又說∶『今夜難得買到一條很新鮮的鰣魚,老爺回來吃夜飯吧!』
一聽宓本常要來,胡雪巖倒有些躊躇了;古應春便即說道∶『即然如此,不如等老宓來,有些話也是在家裡談,比較方便。』胡雪巖聽這一說,便從紗背心口袋中掏出打簧錶來看,已經四點半了,便點點頭說∶『那就叫人去說一聲∶請宓先生早一點來。』
於是重回客廳去密談。胡雪巖此時最關心的是要還滙豐銀行第一期的本銀五十萬兩。陝甘總督衙門出的『印票』,不過是擺個樣子,還款來源是各省交上海道衙門代收的協餉;數目如果不夠,他可以代墊,但銀根如此之緊,代墊恐有不能,須要及早籌劃。
『應春,』他問,『滙豐的款子,月底要交,你曉不曉得,邵小村那裡已經收到多少了?』
『前十來天我聽說,已經收到半數了。這幾天,總還有款子進來。差也不過差個百把萬,不過,現在全上海的現銀只有一百萬,』古應春吸著氣說∶『這件事恐怕也是個麻煩。』胡雪巖的心一沉,『我的信用,傷不得一點點。應春,』他說∶『只有半個月的工夫了。你有沒有啥好主意?』『一時倒還沒有。』古應春答說∶『且等老宓來了再說。』宓本常一直到天黑才來。據他說,一接到通知,本來馬上就要趕來,只為有幾個大客戶提存,排程費時,所以耽誤了工夫。
胡雪巖知道,所謂排程,無非先開出銀票,問客戶到何處提款;然後通兌付的聯號。譬如客戶要提五萬銀子的存款,說要到江寧去提;便用最快的方法通知江寧的阜康。如果江寧『頭寸』不足,再查何處有多餘的『頭寸』——上海阜康是總號,各聯號存款進出的情形,都有帳可查;查清楚了,透過同行的匯劃,以有餘補不足。
不過這是近來的情形,早些日子說要提現銀,還要照付;胡雪巖便查問那些現銀都到哪裡去了?『都分散到內地去了。』宓本常說∶『不靠水路碼頭的聯號,存款都增加了。不過照我計算,轉到別處的只佔十之六七;還有十之三四,是擺在家裡了。這些現銀,要到市面平空了,才會派到市面上。』『喔,』胡雪巖沉吟了好一會兒說道∶『這十之三四的現銀,也要想個法子,早點讓它回到市面上。你開個單了給我,看哪幾處地方,存款增加了。』『我說過了,只要不是水路上的大碼頭,存款都比以前多。』
『那是怕中法一開仗,法國兵輪會到水路大碼頭。』胡雪巖問∶『京裡怎麼樣?』
『加了很多,而且都是大數目。』宓本常說∶『文中堂的三十萬都提走了。不過,北京存了四十六萬。』文中堂便是前年升了協辦大學士的刑部尚書文煜;提三十萬存四十六萬,表示他對阜康的信心十足,胡雪巖自然深感安慰。
『難怪大家都想做官。』胡雪晨說∶『他調到京裡,也不過三、四年的工夫,倒又積了十六萬銀子了。』『不!』宓本常說∶『其中十萬兩是他的本家的。』『不管他了,總是他的來頭。』胡雪巖又問∶『上海幾十家錢莊,現銀只有一百萬,大家是怎麼應付的呢?』『全靠同心協力,在匯劃上耍把戲。』『喔,』胡雪巖從受知於左宗棠開始,一面要辦西征糧臺;一面又創辦了好些事業,而且做生意的興趣,集中在絲上,對於錢莊的經營,差不多完全交給宓本常主持,錢莊的制度,有所改變,亦很隔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