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賜正一品封典布政使銜東西候補道胡光墉之母朱氏』。匾額之下,應該掛誰送的聯幛,卻費斟酌了。
原來京中除了王公親貴,定製向不與品官士庶應酬往來以外,自大學士、軍機大臣以下,六部九卿,都送了壽禮,李鴻章與左宗棠一樣,也是一聯一幛,論官位,武英殿大學士李鴻章,久居首輔,百僚之長,應該居中。但胡雪巖卻執意要推尊左宗棠,便有愛人以德的一個名叫張愛暉的清客,提出規勸。
『大先生,朝廷名器至重,李合服是首輔;左湘陰是東閣大學士,入閣的資格很淺,不能不委屈。這樣的大場面,次序弄錯了。要受批評;如果再有好事的言官吹毛疵,說大先生以私情亂綱紀,搞出啥不痛快的事來,也太無謂了。』『你的話不錯。不過「花花轎兒人抬人」,湘陰這樣看得起我,遇到這種場面,我不捧他一捧,拿他貶成第二,我自己都覺得良心上說不過去。』『話不是這麼說。大先生,你按規矩辦事,湘陰一定也原諒的。』
『就算他原諒,我自己沒法子原諒,張先生,你倒想個理由出來,怎麼能拿湘陰居中。』『沒有理由。』張愛暉又說∶『大先生,你也犯不著無緣無故得罪李合肥。』
胡雪巖不作聲,局面看著要僵了;那常來走動的烏先生忽然說道∶『有辦法,只要把下款改一改好了。』『怎麼改法?』胡雪巖很高興問。
『加上爵位就可以了。』
原來左宗棠送的壽幛,上款是『胡老伯母六秩晉九榮慶』,下款是『禿頭』的『左宗棠拜祝』,平輩論交,本來是極有面子的事;烏先生主張加上左宗棠的爵位,變成『恪靖候左宗棠拜祝』;這一來就可居李之上了,因為李鴻章的下款上加全銜『武英殿大學士北洋大臣直隸總督部堂肅毅伯』,伯爵次侯爵一等,只好屈居左宗棠之次。
那烏先生是個廟祝,只為他是螺螄太太的『孃家人』;胡雪巖愛屋及烏,將他側於清客之列。一直不大被看得起,此時出此高明的一著,大家不由得刮目相看了。
『不過大先生,我倒還要放肆,胡出一個主意。如果左湘陰居中,李合肥的聯幛只好掛在東面板壁,未免貶之過甚;是不是中國掛一幅瑤池祝壽圖,拿左、李的聯幛分懸上下首,比較合適?』
胡雪巖看烏先生善持大體,便請他專管靈隱這個最主要的壽堂,而且關照他的一個外甥張安明,遇事常找烏先生來商量;張安明是胡府做壽攬全域性的大總管。
張安明自然奉命唯謹,當天就請烏先生小酌,誠意請教,『有件事,不曉得烏先生有啥好主意?他說,』壽堂雖有七處,賀客太多,身分不同,擠在一起,亂得一塌糊塗,一定要改良。『』壽堂是七處,做壽是不是也做七天?『
『不錯。大先生說,宮裡的規矩「前三後四」,要七天。』張安明輕聲答說∶『不過,這話對外面不便明說;只說老太太生日要「打七」,所以開賀也是七天。』『打七』便是設一罈水陸道場,是佛門中最隆重的法事,稱為『水陸齋儀』,亦名『水陸道場』,俗稱『打水陸』。齋儀又有繁簡之分,諷經禮懺七七四十九日稱為『打水陸』;為了祝釐延壽,通常只須七日,叫做『打七』。
『有七處壽堂,又分七天受賀,大可分門別類,拿賀客錯開來,接待容易,而且酒席也不致於糟蹋。』『這個主意好。我們來分它一分。』於是細細商量,決定第一天請官場,三品以上文武大員;五品以下文武職官,佔了四個壽堂,此外是現奉差委的佐雜官,與文武候補人員各一;留下一處專供臨時由外地趕到的官員祝壽之用。
第二天請商場,絲、茶、鹽、典、錢、藥、綢各行各業的夥友,分開七處。第三天是各衙門的司事,以及吏戶禮兵刑工六科的書辦;第四天是出家人的日子;第五天、第六天請親戚朋友,一天『官客』,一天『堂客』,一天『堂客』。第七天是壽辰正日,自然是自己人熱鬧熱鬧。
這樣安排好了,去請示胡雪巖;他不甚滿意,『自己人熱鬧熱鬧,用不著七處壽堂,而且光是自己人,也熱鬧不起來。』他說,『我看還要斟酌。而且我的洋朋友很多,他們來了,到哪裡去拜壽?』
『這樣好了,專留一天給洋人。』烏先生說∶『一到三、四月裡,來逛逛西湖的很多,大先生索性請個客,這一天的洋人,不論識與不識,只要來拜壽的,一律請吃壽酒。』『洋人捏不來筷子。』胡雪巖說∶『要請就要請吃大菜。』『這要請古先生來商量了。』請了古應春來籌劃。由於洋人語言不盡相同;飲食習慣,亦有差異,好在有七處壽堂,決定英、法、德、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