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這個吳鐵口,實在有點本事。說得連我都相信了。』
要說羅四姐非『做小』不可,原是七姑奶奶對吳鐵口的要求;自己編造的假話,出於他人之口,居然信其為真,這吳鐵口的一套說法,必是其妙無比。這就不但胡雪巖,連古應春亦要聞為快了。
『想起來都要好笑。吳鐵口的話很不客氣,開口剋夫,閉口做小,羅四姐動真氣了;哪知到頭來,你們曉得怎麼樣?』
『你不要問了。』古應春說∶『只管你講就是。』『到頭來,她私底下要我問吳鐵口,應該配什麼命好?吳鐵口說,自然是金命。我說土命呢?』七姑奶奶說∶『這種地方就真要佩服吳鐵口,他懂我的意思倒不稀奇;厲害的是脫口而出,說土生金,更加好。』『小爺叔,』古應春笑道∶『看起來要好事成雙了。』『都靠七姐成全。』胡雪巖笑嘻嘻地答說。
『你聽見了?』古應春對他妻子說∶『一切都要看你的了。』『事情包在我身上!不過急不得。羅四姐的心思,比哪個都靈,如果拔出苗頭來;當我們在騙她,那一來,她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所以,這件事我要等她來跟我談;不能我跟她去談,不然,只怕會露馬腳。』『說得不錯。』胡雪巖深深點頭,『我不急。』『既然不急,小爺叔索性先回杭州,甩她一甩,事情反倒會快。』胡雪巖略想一想答說∶『我回杭州,過了節再來。』『對!』七姑奶奶又說∶『小爺步,你不妨先預備起來,先稟告老太太。』『老太太也曉得羅四姐的,一定會答應。』
『嬸孃呢?』
『她原說過的,要尋一個幫手。』
『小爺叔,你一定要說好。』七姑奶奶鄭重叮囑,『如果嬸孃不贊成,這件事我不會做的。多年的交情,為此生意見,我划不來。』七姑奶奶能跟胡家上下都處得極好,而且深受尊敬,就因為在這些有出入的事情上,極有分寸。胡雪巖並不嫌她的話率直,保證嬸孃說實話,決不會害她將來為難。『那末,我等你的信。』『好的。我大概過三、四天就要走了。』胡雪巖說∶『我看,我要不要再跟她見一次面?』
『怎麼不要?不要說一次,你天天去看她也不要緊。不過千萬不要提算命的話。』
一直不大開口的古應春提醒他妻子說∶『「滿飯好吃,滿話難說」。你也不要自以為有十足把握。如果羅四姐對她的終身,真的有什麼打算,一定也急於想跟你商量;不過,她不好意思移樽就教,應該你去看她,這才是體諒朋友的道理。』七姑奶奶欣然接受了丈夫的建議,第二天上午坐車去看羅四姐;到得那裡,已經十點多鐘,只見客堂中還坐著好些繡戶,卻只有老馬一個人在應付。
『你們東家呢?』
『說身子不舒服,沒有下樓。』老馬苦笑著說∶『我一個人在抓瞎。』
『我來幫忙。』
七姑奶奶在羅四姐平日所坐的位子上坐了下來;來過幾次,也曾參與其事,發料發線、驗收貨色,還不算外行。有疑難之處,喚小大姐上樓問清楚了再發落。不過半個鐘頭,便已畢事。
『我上樓去看看。』七姑奶奶問小大姐∶『哪裡不舒服?』『不是身子不舒服。』小大姐悄悄說道∶『我們奶奶昨天哭了一晚上,眼睛都哭腫了。』
七姑奶奶大吃一驚,急急問道∶『是啥緣故?』『不曉得,我也不敢問。』
七姑奶奶也就不再多說,撩起裙幅上樓,只見羅四姐臥室中一片漆黑;心知她是眼睛紅腫畏光,便站住了腳,這時帳子中有聲音了。
『是不是七姐?』
『是啊!』
『七姐,你不要動。等我起來扶你。』
『不要,不要!我已經有點看得清楚了。』七姑奶奶扶著門框,慢慢舉步。
『當心,當心!』羅四姐已經起來,拉開窗簾一角,讓光線透入,自己卻背過身去,『七姐,多虧你來,不然老馬一個人真正弄不過來。』
『你怕光。』七姑奶奶說,『仍舊回到帳子裡去吧!』
羅四姐原是如此打算,不獨畏光,也不願讓七姑奶奶看到她哭腫了眼睛,於是答應一聲,仍舊上床;指揮接續而至的小大姐倒茶、預備午飯。
『你不必操心。我來了也象回到家裡一樣,要吃啥會交代她們的。』七姑奶奶在床前一張春凳上坐了下來,悄聲說道∶『到底為啥羅?』
『心裡難過。』
『有啥放不開的心事?』
羅四姐不作聲,七姑奶奶也就不必再往下問,探手入帳去,摸她的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