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王』,那面一堂屏條書法,四幅也恰好就是文微明的真草隸篆『四體』。另有一幅中堂,頂天立地,寫的是碗大的狂草,胡雪巖除了個『一』
字,其餘一字不識,但這麼兩丈多長,七、八尺寬的一張大宣紙,就夠他發半天的愣了。
『胡老爺,請用點心!』
一個穿著極整潔的藍布大褂的聽差,捧來了一隻銀盒,盒子鑿成一朵梅花,花蒂就是把手。揭開來看,裡面是五隻細瓷碟子,盛著五樣點心,紅、綠、黃、黑、白俱備,顏色極豔,胡雪巖只認得紅的是玫瑰年糕,拿起銀鑲牙筷,拈了一塊放在嘴裡,滑糯香甜,其味彌甘,但卻不是玫瑰的味道。
『這是拿啥做的?』
『是拿桃子汁在粉裡蒸的。』
這在胡雪巖可說聞所未聞,只有嘆一聲∶『你們府上真講究!』
聽差矜持的微笑著,退後兩步,悄悄侍立。胡雪巖一面進食,一面在想∶等將來發了大財,總要比這潘家更講究,做人才有意思。
正在仰慕不已,胡思亂想的當兒。 聽得屏風後面,有了人聲,抬眼看時,正是阿巧姐由個丫頭陪著走了出來。一見面就說∶『我等你好久了。』
請這面坐吧!『聽差十分知趣,將他們兩人引到靠裡的炕床上,端來了蓋碗茶,隨即向那丫頭使個眼色,都退到了廊下。
『怎麼回事?』胡雪巖問,『回一趟孃家,搞出很大的麻煩!早知如此,倒不如我叫老周陪了你去。』
『陪了去也沒用。事情很奇怪┅┅』
奇的是就在阿巧姐回去的前一天,有人尋到阿巧姐的夫家,直言相告,說是受阿巧姐的委託,來談如何了結他們這層名存實亡的夫婦關係。如果願意休妻另娶,可以好好送一筆錢。
阿巧姐的丈夫很老實,不知何以為答,但他有個堂房哥哥,名叫小狗子,卻是個喜歡攪是非的壞蛋,一看奇貨可居,當時便表示∶一切都好談。但要阿巧姐親自出面料理。來人一再探詢口風,小狗子說是隻想要個兩三百銀子。
『是假話!小狗子的打算,是要騙我到家,好敲人家的竹槓。偏偏我第二天就回家,虧得訊息來得早,所以小狗子來叫我,我不肯回去。我娘也叫我早早走。』阿巧姐接著又說∶『哪知道小狗子帶了兩個地痞,弄了只船跟
了下來。我一看這情形,不敢回客棧,同時關照船老大,不可說破是金閶棧代僱的船。上了岸,僱頂小轎,一直抬到這潘府上,還不曉得小狗子知道不知道我在這裡?『
胡雪巖一面聽,一面深深點頭,等她說完,主意也就定了,『你做得好!』
他說,『不要緊,我來料理。』
『你怎麼樣料理?』
『這家的姨太太,跟你的交情厚不厚?』
『從小在一起的姐妹。「阿巧姐答道∶』交情不厚,我也不會投到這裡來了。
『那好!』胡雪巖欣慰地,『你就先住在這裡。多住幾日。』
阿巧姐大感意外,『多住幾日?』她皺眉問道∶『住到幾時?』
胡雪巖的意思,最好住到何桂清動身北上的時節。但這話此時不便說,而且一時也說不清楚。再又想到,雖然阿巧姐跟人家的交情甚厚,只是當居停的,到底不是正主人,作客的身分也有些尷尬,主客雙方,都有難處,短時勾留,還無所謂,住長了要防人說閒話。
『這樣吧!』胡雪巖說,『見事行事。你在這裡打攪人家,我自然有一番意思。明天就備一筆禮來,若是她家男主人好意相留,你就住下去,不然另想別法。』
『住下去倒沒有什麼。我只是問你,要住到哪一天?』阿巧姐又說,『我也知道你上海事情多,最多三兩天就要回去,莫非把我一個人撇在這裡?』
『當然不會!』胡雪巖說,『我另有安排┅┅』
『啥安排?』阿巧姐搶著問,神氣極其認真。
若是別人,看她這樣咄咄逼人,會覺得招架不住,胡雪巖自然不會,『你不要著急,自然是極妥當的安排。』他接著又說∶『長話短說,我讓你住在這裡,不讓你回客棧,就是不想落把柄在小狗子手裡。回頭我就要去打聽,到那裡去的人是什麼人?』
『對!這要去打聽。』阿巧姐說,『在船上我一直想不通,為啥要冒我的名,說我託他們去談的?莫非是我認識的人?』
這句話提醒了胡雪巖,念頭象閃電一般從心裡劃過,十有八、九是尤五和古應春搞的把戲,自己曾經跟他們說過,請他們聽自己的招呼行事,暫時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