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快快說!我實在沒有工夫陪你。』
水晶阿七不即回答,想了好一會才說∶『本來有一肚皮的話,要細細的告訴你,所以特為起個早來。既然你沒有工夫,要我爽爽快快地說,我就說一句∶三年前頭,你跟我說過的那句話,算不算數?』
提到三年前,陳世龍就知道麻煩不小,那時阿七還沒有跟鬱四,跟陳世尤有過一段情。情熱如火時,什麼話都說出來,陳世龍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句
話?不過也可以想象得到,這句話在這時候來說,一定對自己不利。
因此他先就來個『金鐘罩』,概不認帳∶『那時的話哪裡好作數?』
『什麼?』阿七咄咄逼人地,『虧你說得出口,說了話不算數?難道你小和尚是這種沒肩胛的人?』
『肩胛要看擺在什麼地方?』陳世龍說,『我也不知道你指的是啥?如果說,我答應過你什麼,譬如買衣料、打鐲子什麼的,我自然有肩胛,倘或有些事情,當時做得到,現在做不到,再有肩胛的也沒有辦法。』
『你自然做得到。』阿七說道∶『你倒再想想看,你答應過我一句什麼話?』
『我想不起,你說好了。』
『你說過,要我跟你。就是這句話!』
這句話卻把陳世龍搞糊塗了,原來以為她只是想瞞著鬱四來偷情,不道是這樣一句話!
『那怎麼行!』他脫口答道,『你是鬱四叔的人,怎麼談得到此?』
這是陳世龍失言,他沒有細想一想,如果她還是跟著鬱四,怎麼能說這話?阿七相當機警,捉住他這個漏洞,逼緊了問∶『你是說,礙著鬱老頭?
如果沒有這重關礙,你當然還是有肩胛,說話一定算話!是不是?『
話外有話,陳世龍再不敢造次,先把她前後兩句話的意思細想了一遍問道∶『是不是你跟鬱四叔散夥了?』
『對!我跟鬱老頭散夥了。』
果有其事,陳世龍不免詫異,照他知道,鬱四是一天都離不開阿七的,何以竟會散夥?莫非阿七做下什麼不規矩的事,為鬱四所不能容忍,趕出門去?
『你奇怪是不是?』阿七神色泰然地說,『我先說一句,好叫你放心,我跟鬱老頭是好來好散的。』
這就越發不能理解了!『是怎麼回事?』他說,『我有點不大相信。』
『不要說你不相信,連我自己都不大相信。不過,這也該當你我要走到這一步,真正運氣來了,城牆都擋不住。』
看她那種興高采烈、一廂情願的神氣,陳世龍又好笑,又好氣,本來想攔著不讓她說,但這一來馬上又要吵架,她如何跟鬱四散夥的經過,就聽不到了。因而很沉著地聽她講完,催促著說∶『你閒話少說!就講鬱四叔為啥跟你散夥好了。』
『嗨!提起來,真是說書先生的口頭禪∶』六月裡凍殺一隻老綿羊,說來話長!「『說到這裡,阿七的神色忽顯哀傷,』你曉不曉得,阿虎死掉了?『
陳世龍大驚∶『什麼?阿虎死掉了,怎麼死的?』
『絞腸痧!可憐,八月十四下半天得的病,一夜工夫就「翹」掉了,連個節都過不過!』
陳世龍聽得傻了,眼中慢慢流出兩滴眼淚。鬱四生一子一女,阿虎就是他的獨子,今年才二十二歲,去年娶的親。為人忠厚,極重義氣,跟陳世龍也算是要好弟兄,尤其因為他父親不準陳世龍上門,他似乎倒懷著歉意,所以對陳世龍格外另眼相看,三天兩頭不是來邀他聽書、吃酒,就是來問問要不要銅鈿用?這樣一個好朋友,一別竟成永訣,陳世龍自然要傷心。
但是,他的這兩滴眼淚,在阿七看來,卻別有會心,越覺得好事可成,因為這可以看出,陳世龍是有良心,重感情的。
『你也不要難過。死了,死了,死啦就了掉了!』阿七停一下說,『我跟鬱老頭散夥,就是因為阿虎死了,才起的因頭。阿虎不死,將來他老子的家當,歸他獨得,哪個也不能說話,阿虎一死,又沒有留下一兒半女,你想想看,自然有人要動腦筋了。你曉得是哪個動腦筋?』
陳世龍搖搖頭,方在哀傷之際,懶得去想,也懶得說話。
『一說破,你就不會奇怪了,是阿蘭姐夫婦!』
阿蘭姐是鬱四的大女兒,今年快三十了,是個極厲害的角色,年前,鬱四跟他的同事,一個姓邢的刑房書辦結了親家。老書辦是世襲的行當,老邢去世,小邢進衙門當差,比他老了幹得還出色,又可知是如何厲害的角色呢?
這對夫婦湊在一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