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1 / 4)

小說:中國一九五七 作者:精靈王

情況通報了外語系總支。我斬釘截鐵地說那我要去找範宜春。程冠生說你不找他他也會找你。我說我不等他找我,我先去找他。

吃過飯我立即奔中文系黨總支辦公室,在門口我聽見裡面有人說話,範宜春的口音很有特點,鼻音很重,好分辨。另一個聲音我也覺得耳熟,但一時對不上號。我站在那兒,不知該進還是該退。這時傳出範宜春的聲音:你的第三份檢查還可以吧,態度很誠懇,但思想根源還挖得不深刻,要繼續提高認識。另一個聲音:是,感謝系總支各位領導對我的教育和挽救,我感到溫暖。我一定不辜負黨組織對我的關懷和愛護,繼續認識自己的問題,如果黨組織認為有必要,可以在一定範圍內召開我的批判會,我一定好好配合,建立黨組織的革命權威。範宜春的聲音:你有這種態度就好,至於怎樣繼續對你幫助等總支研究了再定。另一個聲音:是,範書記,我等著,這段時間我離校會向您報告的。範宜春的聲音:知道了,你可以回去了。另一個聲音:是,各位領導我走了。再見。聽到再見我覺得必須離開這裡,不要讓人覺得我在偷聽,但不待抬腿,門開了,我看見走出來的是呂浩明。呂浩明看見我顯出一絲驚慌,張張嘴又閉了,幸好屋裡沒出來人。我問呂浩明範書記在不在。呂浩明連忙答在在,你進去吧。他側身從我身邊過去,從樓梯口下樓去。我抬手敲敲門,裡面說進來吧,我就推門進去。屋裡除了範宜春,還有副書記孟廣琦和另外幾個人,合起來就是呂浩明所稱的“各位領導”。各位領導見我進門都用看怪物似的眼光看著我。範宜春冷冷地問句周文祥你有事嗎?我張張嘴說不出話來。我本以為見面他會首先質問我為什麼要逃會,卻不是這樣,好像把這事忘了。我靜一下心,說範書記我想和你談談。他反問一句:你要談什麼呢?我又不知該怎麼說了。站在屋中間我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也像剝光了衣裳赤身條條地站在眾人面前。如果在一個月前出現這種局面,我會毫不猶豫地摔門而去,甚至還會對“各位領導”出言不遜。但在經歷了大會小會批判最終又戴上右派帽子的今日,我已經沒有了那種能捍衛自己尊嚴的血性,我甚至真誠地認為錯在自己。即使自己做不到像呂浩明這樣向領導請求開自己的批判會,但逃避既定的批判會也是對黨組織嚴重的對抗行為,破壞了領導人的威信,他們仇恨我是理所當然的。基於對問題的這種認識我決定在詢問馮俐的事之前首先承認自己的錯誤,讓領導消消氣。可我剛要張嘴孟廣琦便下了逐客令,他說周文祥你先回去吧,總支馬上要開碰頭會。我問什麼時候能開完呢?他說這可難說,你也沒必要知道。我點點頭,十分沮喪,只好退出來。

下到樓外面,天已完全黑了。向四下望望,教學樓宿舍樓皆燈火明亮。我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去找馮俐,我告訴自己。不待這想法在頭腦中得到完全的確認我的腳就已經邁開了。這段時間我堅持不去找她,但今晚無論如何要見她一面,因為事關重大。可等走到她的宿舍下面我又踟躇不前了。我停留在樹的陰影裡,向那扇晃動著人影的窗子凝望。這時不由想到不久前的那個雨夜,如果當時能照她說的去做,那麼她和她舅舅都不會因我而擔干係。想到這兒不由心裡陣陣作疼。我想起程冠生說的革命熱情是狗屁的話,我們的確是幼稚的,可幼稚的又豈止是我們?許許多多的人都是幼稚無知的啊,連那些經過了若干運動並且身受其害的人也未能從中接受教訓。人家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言者無罪聞者足戒呀,開始不相信,再說,還不相信,再再說,便相信了,就站起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直到明白並非是言者無罪而是言者有罪才驚呼上當了。連動物都知道看見攻擊過它的人趕緊躲開,而人的警覺性連動物都不如。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回宿舍吧。馮俐不會出來,我也不能進去。從樹下到宿舍大門這咫尺之遙,就像是隔著一條漫漫銀河。回到宿舍,宿舍裡的人齊了。黃偉、董建力倚著各自的鋪蓋看書。李德志正用一支紅藍鉛筆描棋盤,描得專心致志。我們這間宿舍四人中間有兩個右派,我和李德志。不知是出自本意還是做姿態,在我和李德志成了右派後黃董兩人便向系裡提出調換宿舍的要求,理由是和右派分子同住一室有種不安全感。似乎人被定成右派就有了殺人之心。不知什麼原因他們的要求沒被批准,因此只能繼續與我們屈居一室。平常他們兩人很少與我們搭腔。對此我並不在意,相信缺心少肺的李德志更不會在意。說來也奇,本來對下棋興趣不大的我進屋後看見李德志描出的十分醒目的棋盤突然生出下棋的慾望。於是便向李德志提出對弈一局。不料卻遭到他的拒絕。我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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