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了,沒事兒了。別說您做了兩個小時,有的病人幾分鐘就堅持不下去了。”
彪子不是“面瓜”,他是有脾氣的,性子也急,但他嚴於克己,不會輕易對外人無理。朋友們都說,什麼事要是讓彪子發了脾氣,那這事就真說不過去了。
我知道彪子這次的爆發並不是全無道理的。
他曾說,那個圓圓的罩子,在身上來回轉悠著套來套去。它不是一個美麗的光環,也不是榮耀的光環。可就是這個光環,總讓他立刻感到一種最接近生命本質的真實。
“傅老師,復發了。”(2)
頻繁的檢查、持續的疼痛、巨大的心理壓力捆綁在一起,讓他無力顧及太多,做了一回真正的自己。但他總是很快地回過神兒來,很快剋制住自己,不允許自己因生病而任性。彪子活得累,心累。
沈教授讀完片子走出來,我倆圍上去:“怎麼樣?”
沈教授笑著,肌肉有點僵,鏡片後面的眼睛閃過一絲異樣。
“沒事,有什麼事您跟我直說。”彪子很敏感。
“只要是肝裡的事兒咱就不怕。”我看著沈教授,話卻是說給彪子聽。
沈教授笑笑,拍了拍彪子的肩膀,讓我們先回酒店,說他會稍晚些過來。
剛到酒店,沈教授的電話便打過來了:“秋芳,不太好,可能是復發了。你先別告訴傅老師。”電話那頭語氣很沉重。
半年的接觸,彪子和沈教授成了無話不說的好朋友。沈教授是外向的,尤其是與彪子有了感情以後,很難再像對待一般病人那樣冷靜。我從他的表情裡已經讀出了部分答案。
“誰的電話?”彪子見我發愣,追問了一句。我幾乎想也沒想,直接說是沈教授,他在等放射科主任看片子,中午過不來了,讓咱們先吃飯。
這半年的磨鍊讓我覺得自己可以當編劇了。
彪子看看我,並沒有再追問。他沉默了片刻,催著我先去餐廳點菜,他和王老師隨後就來。
在餐廳,又接到了沈教授的電話:“秋芳,這事兒不能瞞了,得馬上接受治療。我準備告訴他,你覺得他能承受嗎?”
“我猜,他已經有感覺了。”
果然,彪子把我支走以後,對王老師說了他心底的準備:“我不怕,大不了我再換一個!”王老師告訴我他說得很輕鬆。
晚上,沈教授來了,往椅子上一坐,直入主題:“那我說了啊。”
彪子面對沈教授:“您說吧。”
“傅老師,復發了。”沈教授語氣很平靜。
“在哪兒?”彪子並沒有一絲遲疑,他端坐在沙發上,眼睛緊盯著沈教授。
“還在肝內。明天一早回北京,立刻住院全面檢查,然後拿方案。”
沈教授很果斷,他已經替彪子推掉了第二天天津電視臺對他倆的採訪,並通知武警總醫院安排好病房。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彪子對沈教授已經產生了心理依賴,治療過程中遇上任何問題,總是一句話:“我聽你的。”這次也不例外。當聽到沈教授親口說“復發了”,彪子的眼神一下黯淡下去,不過只一秒鐘就重新振作起來。他招呼我給沈教授叫份晚餐,自己仔細地向沈教授諮詢了可行的治療方案。
“傅老師,彆著急,我會想盡一切辦法的。”
“有你在我不急,我就全交給你了。”
兩個男人相對而坐,像兩個臨戰的運籌帷幄的將領。氣氛顯得有些凝重,但沒有一絲慌亂。
彪子一向信不過我的駕駛技術,第二天回北京,仍然是他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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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署“生死單”(1)
回到武警總醫院,醫生給彪子服用“美施康定”。那是給惡性化程度很高的腫瘤患者用的止痛藥,對胃腸道刺激很大,會讓病人不停地嘔吐,但止痛效果很好。
彪子用藥後,每餐飯都止不住地吐。他並不害怕,吐完了再吃,他要儲存體力應戰。
沈教授為了制訂最完善的治療方案,跑遍各大專科醫院,找各個學科的專家徵詢。
我和彪子感覺很踏實。有這樣一位頂級的專家為彪子跑前跑後,周密部署,我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從影像學角度來看,再次換肝還是有希望。國外有這樣的病例,換完一次,一個月後再換,讓血液過濾一下,預後效果不錯。
沈教授起初還怕彪子不能接受,遲遲疑疑地提出這個方案。而彪子在他面前一向沒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