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臉色蒼白,一動不動,只能發出沉重的呼吸,代表她仍然活著。我只是一隻馬桶,為什麼只是一隻馬桶?如果我是一個男人,會立即抱起她衝向醫院,竭盡全力將她救回來!
可我甚至都不算一個人。
於是,我又痴痴地望著那個男人,即便我早已對他恨之入骨,現在又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我仍然想要懇求他——甚至跪下來懇求他——求他救救我的主人,求他將她送到醫院裡去,求他不要看著她這樣流血死去。
然而,他仍然安靜地看著她,表情與目光呆滯,就像被冰雪凝固。他想要幹什麼?是嚇得不敢動了?還是突然抽風了?抑或想要逃跑?不,他不是這種膽小鬼,否則也不會成為煤老闆,這種人最不缺的就是膽子,許多條人命在他眼中都一文不名,怎會被一個受傷的女人嚇倒?
他要幹什麼?他的手終於動了!但他要幹什麼!我看到他的手,他的手,他的手伸到主人的脖子上,強硬有力的十指,緊緊環繞柔軟纖弱的玉頸。
住手!
放下你的爪子!
如果我有嘴,一定這樣狂喊出來。
我有嘴嗎?我沒有。
我有手嗎?我也沒有。
我只是一隻馬桶,一隻會思考的馬桶,而已。
這個男人的雙手,緊緊扼住她的脖子,越收越緊,越收越細......
突然,我的主人睜開眼睛,放射出痛苦異常的目光。最後的呼吸已被掐斷,怎能不看清楚是誰要殺自己?作為馬桶從來不需要呼吸,也不需要供應大腦的氧氣,自然難以體會她此刻的感受——無法想象她該有多麼痛苦?脖子和喉嚨都要掐斷了,窒息導致大腦缺氧,瞳孔放大四肢抽筋,心臟很快就要停止跳動。
至於那個男“人”,他的眼球頂了出來,全身青筋暴突,整張臉扭曲在一起——我已經看不到“人”了,只看到一頭兇殘的怪獸,從黑夜的城市深處飛來,帶著地底深處的瓦斯味,帶著許多個悲慘呼叫的幽靈,帶著一身血淋淋的胎衣,緊緊扼住一個女人的脖子。
一分鐘。
殺死一個人,其實還不需要一分鐘。
我的主人再也不能動彈了,只有一張痛苦不堪的臉,永遠定格最後的瞬間。
她死了。
十四
她死了。
不需要醫生鑑定,不需要對大腦檢查,我知道她死了——因為,我看到了她的靈魂。
那個輕輕的輕輕的輕輕的靈魂,輕得就像一團男人吐出的藍色煙霧,輕得就像一捧無人角落裡揚起的塵埃,輕得就像一片屠宰場裡死去家禽的羽毛,輕得就像——就像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人。
別走!
我的主人!我的洛神!我的維納斯!我的生命之光!我的慾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
我哭不出來,我的眼淚已經乾涸。我看著她的靈魂從她的尚未寒冷的屍體上飄起,那是和她的身體一樣美麗的一片光芒,卻絲毫看不到死亡的痛苦與悲哀,只有獲得自由的輕鬆與欣喜。她驚訝地看著自己化作幽靈升起,歡快地在空氣中翩翩起舞,並不在意身邊那個邪惡的男人,而是把目光聚集到我的身上。
我與她的靈魂四目相交,我們彼此都能看清對方的心,她終於知道我愛她——可惜,她知道的太晚,只能無限遺憾地撫摸著我,親吻著我的額頭,又無限留戀地向上升去。
再見!我最愛的人!
主人的靈魂飄向衛生間的氣窗,最後回頭看了我一眼,這是她在這一世最後的記憶。
當我再度睜開眼睛,已經再也見不到她了。
低頭,只遺下她的美麗的屍體,那張死不瞑目的臉,變得發灰的眼珠裡,燒錄著那個男人的臉。
那個男人的臉。
他已失去了任何表情,就像一具地底深處的殭屍,又像一頭冷酷無情的野獸,凝固了十幾分鍾後,開始行動。
轉眼,美麗的屍體被拖出衛生間,我在心裡大喊別帶走她!但他關緊衛生間的門,讓我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我什麼都看不到了,只聽到外面響起開門和關門聲,難道他把屍體揹出去了?接著外面也是一片寂靜。我獨自躲在黑暗深處,只能聞到淡淡的血腥味,這是她在這裡最後的遺蹟。
不,地上肯定還有她的頭髮,某些殘留的面板組織,加上滿地流淌的鮮血,她不可能就此在世界上消失!凡是存在過的人,一定會留下許許多多線索,殺人者不會逃脫懲罰的!可是,那些在他的煤礦裡死去的人們,不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