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姬丹就一直藏匿在他們的身邊。
太子去秦為質任,這在薊城是天大的機密,而太子經代北趕赴關中,更是機密中的機密。知道太子赴秦的大臣得到的訊息是太子由海路到齊國,再輾轉至咸陽,而且已經出發了,但這一路人馬中的太子是假的,真太子這時已變成鞠武的從吏,跟隨公子隆的議和使團到了代北。
鞠武走進太子丹的屋中,發現張良已經到了,不過一身緊身黑短衣,脖子上還套著一塊蒙面的黑巾,顯然是夜行潛伏而來。張良也是一位劍術高手,年輕時就協助其父掌控韓國鐵衛秘兵,行事神秘,手中實力更是不容小覷。
張良與太子丹正在秉燭而談。太子丹三十多歲,身高體闊,相貌英俊,劍眉星目,鼻正唇薄,半尺長的黑色短鬚修理得整整齊齊,不過臉色較差,看上去心事重重,憔悴不堪,一雙眼睛裡更是充滿了擔憂和悲憤。
張良已經來了一段時間,兩人談論的話題並不是如何刺殺公子隆,而是太子丹何去何從,是逃回燕國還是到秦國做人質。
太子丹身份特殊,張良的身份更特殊,雖然兩人少年時就相識,交情不錯,但太子丹絕不會向張良透漏刺殺公子隆的意思,而張良更不會告訴他自己打算聯手李牧殺了公子隆。刺殺公子隆的後果難以預料,事情未必會按照人們想像的那樣發展,誰也不能承擔這個責任,誰也承擔不起這個責任,所以這件事對於兩人來說,只可意會不可言傳,誰也不會從嘴裡漏出半個字。
太子丹從薊城出發之前,秘密約見了張良一次,說自己將取道代北去咸陽。至於張良怎麼理解,那是張良的事。張良此行的目的是合縱山東諸國抗秦,是促成燕趙結盟,是幫助趙國,趙國保住了,韓國就還有苟延殘喘的時間,從這個目標出發,張良需要太子丹在燕國主政,而不是極力主張聯秦攻趙的國相公子隆。
今天深夜張良秘密潛伏到西園拜會太子丹,極力勸說太子丹返回燕國。太子丹一聽就明白了,張良已經準備刺殺公子隆,但刺殺公子隆只是此件大事的開始,接下來的事情就是自己必須回到薊城,把公子隆的勢力一掃而清,然而與秦國決裂,與趙國結盟,必要時派兵南下救援趙國。這件事的最終完美結局是自己登基稱王,也就是說,自己要用非常手段奪取父王的權柄。
太子丹的實力可以讓他走得這麼遠嗎?如果自問實力不夠,那即使殺死了公子隆,太子丹也控制不了朝政,決定不了國策,更不要說登基稱王了。
張良畢竟是韓國貴公子,他做不到這一步,他也不可能去做,如果張良介入太深,將來不但害了太子丹,害了韓國,也害了張氏家族。
鞠武進屋之後坐在一邊聽了幾句,便大致知道兩人談話的內容。張良考慮得非常深遠,如果太子丹沒有一個全盤的籌劃,沒有絕對的把握,那麼刺殺公子隆只會給李牧贏得短暫的時間,但接下來一切還是還原到起點,對整個大局沒有任何推動作用。
太子丹沉默不語,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
張良苦笑。他知道太子在一個王國中的地位雖然極度尊崇,但距離權力中心卻遙不可及。太子不能有太大權力,也不能有太大實力,否則會嚴重威脅到國祚的穩定,這是常識,所以各國太子的日子都不好過,用誠惶誠恐、寢食不安來形容毫不為過。既然太子丹的實力無法支撐他走得更遠,那麼只有徐圖良策,不過,這個策略張良不能說,以他的身份說出來,反而會引起太子丹的懷疑,適得其反。
“太傅的意思呢?”張良看到太子丹一言不發,只好主動問鞠武。
鞠武心知肚明,但他也不敢說,只能旁敲側擊,逼著太子丹自己做出決定。
“直接返回燕國,一則可能會引起大王的憤怒,懷疑太子在代北做了不法之事;二則假若李牧敗了,邯鄲失守,那麼太子沒有及時趕到咸陽為質就會成為秦國乘勢攻擊燕國的最佳藉口,如此太子就成了燕國的罪人;三則在秦趙沒有決出勝負之前,如果秦國再次催逼,大王還是要將太子送到咸陽;四則……”
“不要說了。”太子丹劍眉緊皺,用力一擺手,咬牙切齒地說道,“我絕不去秦為質。”
燕國太子到秦國做人質,其命運基本上一目瞭然,這輩子算完了。
國與國結盟,互以王子為質任,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做為質任的王子,命運各有不同,有的一帆風順回國成為君主,有的因為聯盟破裂丟了性命,有的被王國拋棄憂鬱而終,有的則設法逃歸但結果未必如人所願。
如今西秦獨大,山東諸國勢弱,實力上的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