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又出現一個新問題,武烈侯和北疆武力是否值得信任?為了防止養虎為患,為了防止武烈侯和逐漸坐大的地方勢力聯手對抗中央,秦王政決定在統一之前開闢西南戰場。
在中央財賦連統一戰爭都無法維持的情況下,秦王政竟然要進行渡江作戰,要開闢西南戰場,要修築直道把咸陽和北疆連為一體,其所造成的問題不僅僅是統一大業的推遲,還直接造成了中央財政的崩潰。
如何維持中央財政?當然是最大程度地壓榨中土之民,加重賦稅的徵繳和徭役的徵發,如此一來,就加劇了中央和地方,地方府署和地方國民之間的矛盾,原本威脅到大秦未來的“集權”和“分封”的矛盾在秦王政的“乾坤大挪移”之下,迅速轉化為“官府”和“國民”之間的激烈矛盾,這時候地方上的形勢非常緊張,稍有風吹草動就會引發叛亂和暴動,這將大大阻礙功臣們對地方的控制,地方勢力的壯大速度將因此而延遲。
秦王政以犧牲天下萬民的利益給集權中央贏得了時間,創造了機會。
寶鼎被秦王政的決斷所震駭,他萬萬沒想到,秦王政竟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功臣們以能否完成統一大業來要挾秦王政,而秦王政則氣吞如虎,以統一大業的全面崩潰來要挾功臣。
要麼你妥協,要麼統一大業崩潰,大家魚死網破,你選擇哪一條路?
第408章 我不再是我
秦王政的這個決策迎合了朝堂上各方勢力的需要。
你要繼續進行統一戰爭以加大對地方的控制權,可以,我滿足你的願望;你要修築直道以發展北疆武力,也可以,我也滿足你的願望;你要開闢西南戰場以圖東山再起,可以,我同樣滿足你的願望。
秦王政滿足了所有貴族們的願望,而唯一受到損害的就是普羅大眾的利益。雖然今日朝堂上的君王和貴族們都知道普羅大眾是大秦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基礎,但在激烈的利益爭奪中,普羅大眾非常不幸地成為博弈的工具。
寶鼎試圖勸阻,他穿越而來,知道普羅大眾一旦爆發,其威力足以摧毀帝國,但這個時代的君王和貴族們不知道,在他們所熟知的歷史裡,還沒有哪個王國是被普羅大眾所摧毀,所以,在這個時代的君王和貴族們的眼裡,普羅大眾就是微不足道的草芥蟻螻,在他們所認知的世界裡,唯一威脅到王國生存的是貴族。
商湯滅夏,是貴族所為;武王伐紂,是貴族所為;秦滅周,還是貴族所為。今日大秦吞滅關東五國,誰是決定性力量?依舊是貴族。
寶鼎告訴秦王政:君者,舟也;庶民者,水也;水亦載舟,水亦覆舟。這個道理在後世者看來極其淺顯,垂髫幼兒都知道,但在這個時代,它不過是大賢荀子的一家之言,因為在這之前的歷史沒有給荀子的這個理論提供足夠的證據。
寶鼎苦口婆心地告誡秦王政,普羅大眾的利益必須放在第一位,否則帝國必將因此受到懲罰,甚至有亡國之禍。
秦王政聽不進去,他承認寶鼎的說法有道理,但僅僅也就是有道理而已。在當前局勢下,讓秦王政把普羅大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讓秦王政與整個貴族集團做公開對抗,讓秦王政暫時停止統一戰爭轉而去實行“與民休息”之策,顯然不現實。不是秦王政不想做,而是他做不了,強大的貴族集團會阻止他,即便秦王政強行下令實施穩定戰略,貴族集團也會想方設法讓這一戰略徹底失敗。
寶鼎苦嘆,他窮盡心血改變了歷史,原以為歷史軌跡會在統一前後發生顛覆性的改變,誰知今天聽到秦王政的決策,他才知道歷史竟然奇蹟般地又回到了固有的軌跡上,他的一切努力幾乎全部白費。
歷史上,秦軍在贏得中原決戰後,以摧枯拉朽之勢殺過淮河,攻佔壽春,俘虜楚王負芻。接著項燕和楚國貴族立熊啟為新楚王,與秦軍在淮南再次決戰。這次決戰項燕和熊啟全部戰死,楚國貴族逃亡江東。王翦率軍殺進江東,滅殺楚國。秦滅楚之戰,前後歷時四年,耗費巨大。
然後就是王賁轉戰遼東,滅燕。接著南下直殺山東,齊國投降。再接著就是江南戰場全面打響,屠睢、任囂指揮五十萬大軍分五路殺向南嶺,試圖一戰而定,擊殺六國餘孽,開闢西南。這一仗遭遇重挫,一打就是七八年。
南方遠征大戰打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北方開始征伐。秦王政和中樞當然不會狂妄自大到兩線作戰,雖然歷史把北伐歸結為秦王政的窮兵黷武,但稍稍思考一下,不難發現是匈奴人的入侵迫使大秦不得不陷入兩線作戰的窘境。蒙恬在北方戰場上連戰連捷,攻克賀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