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十年不回
秦王政並不是口不對心。隨意糊弄寶鼎,他從寶鼎的話裡忽然想到了當初自己逼迫其走出烏氏的時侯,身邊近侍大臣們的告誡。
寶鼎身份特殊,是一把雙刃劍,既可以傷人,也可以傷己。現在的事實就是如此,寶鼎這把雙刃劍太鋒利了,但自始至終,他都是一把劍,就如他自己所說,他就是給所有人用來謀利的工具。但是,這個工具有生命,而且天賦異稟,他把事情的本質看得很清楚,那麼他自然不甘心做個工具,他要逆轉,要把所有利用他的人做為他自己謀利的工具。
這個逆轉需要一個決定性的前提,那就是他的實力超越所有,否則他這一輩子就是個工具。
秦王政和寶鼎一樣,也是權力博弈的工具。他是大王,但咸陽宮裡還有華陽太后。所以他就像過去的昭襄王,就像現在的齊王建一樣,雖然不是傀儡,但王權受到了極大的掣肘,至今也只能算是個工具。秦王政正是因為不想做個工具,所以才奮力搏殺。
兄弟兩人的處境基本相同,兄弟兩人各自代表了咸陽權力場上利益訴求相對立的兩大陣營,為此不得不自相殘殺。兄弟鬩(xi)牆的最大受益者是誰?不是秦王政,也不是公子寶鼎,而是構築成這兩大陣營的卿、大夫和士三大貴族階層。
這個時代的王國是禮制的王國,禮制是貴族用等級的形勢來鞏固貴族內部組織和統治普羅大眾的一種手段,禮制是一件金光燦燦的華麗外衣。按照周禮,人有“十等”,王、公、大夫和士是貴族,皂、輿、隸、僚、僕、臺是庶民和奴隸。貴族之中,王在權力之巔,接著由諸侯、卿、大夫和士依次構築了一個權力金字塔。具體到咸陽朝堂上,貴族階層就包括宗室、外戚、軍功和士卿四大貴族集團。
君王可以駕馭這四大貴族集團,同樣,這四大貴族集團也可以反制君王,不管是“駕馭”還是“反制”,權力永遠在鬥爭中此消彼長,“駕馭”和“反制”也在不停地轉換。秦王政需要隨心所欲的“駕馭”權,而公子寶鼎正在努力“反制”。權力鬥爭的根源是利益,只要有利益之爭,必定就有權力廝殺。
寶鼎這句話等於告訴秦王政,他看到了兄弟鬩牆背後的實質。但這還不夠,他認為自己必須把權力背後的利益之爭說清楚,讓秦王政正確認識兄弟鬩牆的原因,讓他能夠在思想觀念上有所改變,不要再非常粗暴地把自己和老秦人當作敵人,而忽略了真正的“對手”,假如秦王政在思想上繼續走既定的老路,那麼未來兄弟兩人還是要手足相殘,帝國還是要不可避免地走向滅亡。
寶鼎滔滔不絕,從理論上闡述權力博弈的本質。
寶鼎是宗室貴族,宗室貴族處在權力金字塔的上部,就在王的下面,和君王的利益聯絡最為密切。變法之前,宗室貴族在王國權力和財富的分配中佔據著最大的比例,但變法之後,尤其在變法成功的秦國,宗室貴族的權力和財富迅速減少。秦國變法之所以成功,國力之所以增強,正是得益於對宗室貴族權力和財富的有力剝奪。
現在咸陽權力場上兩大陣營中,以寶鼎為代表的陣營裡,最為突出的表現就是宗室貴族和軍功貴族的結盟。而這兩個貴族集團正是在王國權力和財富分配中所佔比例最少的兩個集團。
咸陽士卿貴族的構成比較複雜。有外戚,有世代傳承的本土士卿,有從關東而來的新貴士卿,而關東系的新貴士卿大都出自寒門,因為在本國找不到晉身出路不得不遠赴西秦,所以,他們和本土寒門出身的新貴士卿有很多共同點,利益上追求一致,所以這個集團人多力量大。
這個新貴集團銳意進取,以變革來強國,以強國來實現中土的大一統,但同樣,他們對權力和財富的渴望也是永無止境。
變革自然要傷害既得貴族利益集團,外戚士卿就屬於既得貴族利益集團,因此與新貴士卿發生了激烈的爭鬥,但新貴士卿的背後有大王做支撐,於是,外戚士卿理所當然地與宗室貴族、軍功貴族走到了一起。
昭襄王為什麼殺死武安君?因為分封制。分封制代表了什麼?代表了新舊兩大貴族集團對權力和財富的爭奪。
舊貴族試圖用分封制來佔有更多的權力和財富,事實上就是與君王共享權力和財富,也就是不但要權力和財富的所有權,還要權力和財富的控制權。
新貴族則用郡縣制來實現中央集權,把權力和財富集中到中央,名義上是君王獨享了權力和財富,實際上是把權力和財富的控制權、所有權分開了,君王擁有權力和財富的控制權,而新貴族拿到了權力和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