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鼎其實不在乎自己的相國是誰,就算這位相國是自己的死對頭,他也沒有誅殺之心,因為南陽對他而言是一個充滿生機的地方,他用的是陽謀,他對大秦的忠誠天地可鑑,他更沒有謀反篡國的念頭,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大秦,為了帝國的未來,所以他坦蕩蕩,所以他相信封君府的相國即使抱著置自己於死地的使命。最終也將被自己對大秦的忠誠所折服,最後只能向君王和中央如實稟奏,武烈侯是大秦的中流砥柱,是大秦的鼎柱之臣。
寶鼎需要相國對君王和中央的忠誠,需要相國用敵視的態度來監視自己,需要一位相當強悍的敵人,當自己的功績從敵人的嘴裡說出來的時侯,才能真正贏得君王和中央的信任,也只有如此,自己才能重返咸陽。
寶鼎不說話,甘羅也不說話。在甘羅的眼裡,寶鼎的吸引力甚至不如茶杯裡的幾片綠葉。
“幾年前我還是烏氏的刑徒。”寶鼎說道,“我聽說了你的故事,當時非常崇拜你,覺得你非常了不起,將來一定會成為我大秦的相邦,或許有一天,你會說服大王,赦免了我的罪責,讓我重返咸陽。”
甘羅抬起頭,驚訝地望著公子寶鼎,一股異樣的情緒突然充斥了他的心田。曾幾何時,他也有抱負和理想,也想建功立業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然而,殘酷的現實摧毀了一切,如今他只剩下一副沒有生氣的臭皮囊了。
甘羅落寞一笑,再次低下頭。
“我到咸陽後,原以為會在朝堂上看到你,看到你指點江山激揚文字英姿勃發的身影,誰知……”寶鼎搖搖頭,“現實和理想總是兩回事,我們都在咸陽,竟然直到這一刻才見面,而且還是以這種關係見面。”寶鼎嘆了一口氣,“我很失望,真的很失望。在我的想像裡。你不但英俊,風流倜儻,而且還是一位志在天下的大賢才,誰知……”
甘羅沉默良久,黯然低嘆,“我不是武烈侯的敵人,過去不是,將來也不是。”
“那你是什麼?”寶鼎笑道。
“我只是一個慘遭命運**的人。”甘羅說道,“我的祖上如此,我也是如此,這似乎已經成了我甘氏的宿命。”
“那你為什麼來咸陽?”
“我命不由己。”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咸陽?”
“我命不由己。”
“那你為什麼去南陽?”
“我命不由己。”甘羅遲疑了一下,又補充道,“南陽就是我的歸宿。”
“歸宿?”寶鼎笑了起來,“為什麼?能說說你的理由嗎?”
甘羅望著杯中的茶葉,心神有些恍惚。說,還是不說?命運把自己推進了絕境,自己總不能束手就縛,該掙扎的時侯還得掙扎一下。
“武烈侯此去南陽,正是關東諸國加緊合縱的一刻。”甘羅說道,“不論秦國是否繼續攻打趙國,韓魏楚都要合縱。韓國是魏國的屏障,魏國則是楚國的屏障,當秦軍主力在河攻打邯鄲之際,正是韓魏楚合縱反擊,重新穩固中原的最佳時機。韓魏楚一旦合縱,首要攻擊物件就是南陽。南陽若失,武烈侯必擔重責。武烈侯乃大秦宗室,罪不至死,而我這個相國將承擔全部罪責,必死無疑。”
寶鼎微笑點頭,“相國憑什麼認為,韓魏楚一定會在今年合縱?”
“因為秦軍在河北兩戰兩敗。”甘羅猶豫了一下,又說道,“因為李園迫不及待要建功立業,他等待這個時機已經等得很久了。”
“既然相國都能看出中原形勢,想來咸陽宮一定有對策。”
“咸陽宮能有什麼對策?”甘羅冷笑道,“秦軍雖然在河北兩戰兩敗,但趙國的損失遠遠超過了秦國,趙國事實上已經不堪一擊,這時候,對秦國威脅最大的不是趙國,而是楚國。自邯鄲大戰開始,楚國就是關東合縱軍的主力,只要楚國願意合縱,則合縱必成,而且每每都能打到函谷關下。合縱取勝,秦國東征受挫,趙國則取得了喘息時機,韓魏也能乘機喘口氣,圖謀反攻,收復失地,以便穩固中原。邯鄲大戰到現在快三十年了,關東人合縱抗秦的策略始終不變,而秦國也始終無法取得東征的決定性勝利。”
“咸陽宮明明知道關東諸國的合縱肯定成功,東部郡縣都處在合縱軍的威脅之下,還執意要把武烈侯的封邑放在南陽,其險惡用心,昭然若揭。”甘羅說道,“咸陽宮無非是乘機打擊老秦人,重新掌控軍隊的控制權,但武烈侯毫無辦法破解這個死局,所以南陽就是我的歸宿。”
“南陽死局沒有破解之策?”
“文信侯主政期間,曾兩次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