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
“六百餘年了,諸侯爭霸六百餘年了,大爭之世延續六百餘年了,天下蒼生在苦難中哭號六百餘年了,難道還不夠嗎?仇恨?我們之間這點仇恨也叫仇恨?你到戰場上去看看,當你踩著血水,走在屍體中間的時候,你抬頭看看天上,看看天上的冤魂,六百餘年來的所有冤魂,他們的仇恨有多大?他們的仇恨足以摧毀我們,在短短瞬間讓我們灰飛煙滅,一把大火就能了卻六百餘年來的仇恨。”
“你願意看到哪一天?你願意看到我們在大火中化為灰燼?你願意看到千千萬萬的天下蒼生在大火中死去,最後只留下一片滿目瘡痍的土地?”
趙儀被寶鼎這番話驚呆了,她第一次聽到這種不可思議的見解,第一次瞭解到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仇恨不是國與國之間的仇恨,而是權貴與平民之間的仇恨。
“結束這個亂世,結束戰爭,讓飽受苦難的人從年復一年的痛苦中解脫出來,讓他們看到生存的希望,讓他們過上安寧平靜的生活。”
寶鼎收回雙手,平息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這個世界需要一個至強者,需要一個統一天下的人,當至強者出現,當至強者統一天下之後,戰爭就結束了,延續了六百餘年的苦難就結束了,仇恨也就隨之化作了過眼煙雲。”
趙儀呆呆地望著寶鼎,她還處在震驚之中,她還沒能理解寶鼎的話,但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年心高志遠,志在天下,他站在一個自己根本無法企及的高度俯視這個世界,他距離自己非常遠。
“不要讓仇恨矇蔽了你的雙眼。”寶鼎嘆道,“好好想一想,或許有一天你能理解我說的話,你能理解我做的事。”
趙儀垂頭不語,內心波瀾起伏。她嘗試著讓自己站在一個全新的高度俯視天下,驀然發現,自己心裡的仇恨和天下人的仇恨比起來,的確不值一哂。
“早點睡吧。”寶鼎說道,“明天我們去四周轉轉,說不定會你會有一個驚喜。”
驚喜?趙儀疑惑地望向寶鼎。
“你一個人太孤單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寶鼎笑道,“我很快就要去河北戰場,把你一個人丟在晉陽不放心,所以我打算給你找個好朋友。如果可能的話,你可以隨她先去咸陽。”
“公子的朋友?”趙儀急忙問道。
“我兄弟的朋友。”寶鼎說道,“明天出營之後,你打扮漂亮一點,給他們一個驚喜。”
趙儀玉臉一紅,擔心地問道:“他們都是公子的朋友?”
“現在還不是。”寶鼎笑道,“但我非常希望和他們成為好朋友。”
巴蜀琴氏,歷史上神秘的巴蜀巨賈寡婦清,這一切都深深吸引了寶鼎,讓他對明天的出行充滿了期待。
深夜,上將軍府湮沒在黑暗之中。夜風拂動,府內樹木發出輕柔的“沙沙”聲,間或還會傳來幾聲清脆的蟲鳴,這給肅穆的幕府帶來了勃勃生機。
王賁、王離父子下車後,沿著一條青石甬道接連穿過三座庭院,然後在一間被濃密樹木所掩映的草屋前停了下來。
王賁衝著王離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在外面等著,自己則輕手輕腳地走進了草屋。
屋內燈火昏黃,一位玄衣竹冠的灰髮老者坐在案几後面,正俯身望著地圖。案几右側,羌瘣(hui)手拿竹簡,專心致志地看著什麼。聽到腳步聲響,兩人同時抬起了頭。
灰髮老者大約花甲之齡,一張削瘦的面龐,額頭上皺紋密佈,高聳的顴骨上零星散佈著幾塊黑色的老年斑,眼袋臃腫,看上去有些疲憊,不過一雙眼睛倒是炯炯有神,閉合之間露出凌厲光芒。
“坐下吧。”羌瘣把竹簡放到案几上,伸手拿了塊軟墊放到王賁腳下,“酒筵怎麼拖到現在?伯父已經等久了,再不回來我要派人去催了。”
王賁歉意地笑笑,衝著老者說道:“父親,馮劫和蒙恬心裡得意,難免要炫耀一下,我不好駁他們的面子。”
王翦“哼”了一聲,問道:“你決定了?”
王賁毫不猶豫地點頭道,“父親,我們沒有退路了,唯有藉此機會與大王攜手。在我看來……”
王賁搖搖手,打斷了王賁的解釋,“你有何打算?”
“大王目下有決心,但機會並不好,當務之急是我們必須在晉陽做出果斷舉動,以聲援大王,這樣大王才能夠在咸陽積極回應,從而迫使國相做出讓步,把北疆大軍火速調到河北戰場。”
“你憑什麼斷定大王會積極回應?”王翦追問道。
王賁濃眉緊皺,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