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頭走了,寶鼎心裡僅有的一點依靠之念也隨之灰飛煙滅。蒼頭是個秘兵,出沒山東諸國,出生入死,神龍見首不見尾,再見他不知是猴年馬月了,甚至可能就此成為永別。意識到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這位表兄,寶鼎心裡的憤懣頓時散去,一股淡淡的悲傷湧上心頭。
這就是亂世啊,命如草芥,還不如一條太平狗。年復一年的戰爭,吞噬了數不盡的無辜生命,而戰爭由誰發動,為什麼發動?是那些權貴士卿們發動的,為了滿足他們的貪婪,滿足他們的慾望,於是他們就屠殺無數的生命和鮮血來堆徹自己的榮耀,建立所謂的功名。
真正該死的是他們,從春秋到戰國,六百年來,他們肆無忌憚的塗炭生靈,最終他們自掘墳墓,被天下貧賤所殺。玩火者必被火所焚,報應啦。
命運和自己開了一個玩笑,穿越重生了,做了權貴了,夢想成真了,成了人上人了,但再往前一看,三十年,僅僅三十年後,自己將和六國權貴一樣,灰飛煙滅。黃粱一夢,當真是黃粱一夢啦。
寶鼎呆呆地坐在席上,默默地望著放在案几上的烈日秋霜。蒼頭給這柄寶劍配了一把劍鞘,黑黝黝光禿禿的一個扁銅匣子,簡樸,簡樸到連個銘紋雕飾都沒有。
低調?蒼頭這是在告誡自己,要低調。前世自己就是一個低調的人,忍氣吞聲、委曲求全、小心翼翼地過日子,走路都怕樹葉打破了頭,結果呢?結果自己一無所有,甚至連摯愛的人都不得不放棄。做人做成這樣還有什麼意義?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不,絕不,這輩子我絕不低調,我受夠了,我已經無法承受,無法承受人世間種種折磨和凌辱所帶來的巨大痛苦,我會崩潰,我會生不如死。
這輩子我是大秦公子,我是一等權貴,我有特權,我要挺直腰桿做一回大丈夫。大丈夫做人要頂天立地,大丈夫做事要光明磊落,只要仰俯無愧,我怕什麼?大不了一死而已。死就死吧,老子已經死過一次,但上次死得太憋屈了,這次即使死,我也要像武安君一樣,死得轟轟烈烈,要像武安君一樣,即使死了二十五年,也要讓大秦人頂禮膜拜,讓敵人在噩夢中顫抖。
寶鼎心潮澎湃,一股熱血從他的心底噴湧而出,在身體裡轟然爆開,他的血在燃燒,在沸騰。
突然,寶鼎一躍而起,拔劍狂吼,“遇神殺神,遇佛殺佛,擋我者,死!”
“轟”一聲,案几在寶鼎的腳下騰空飛起。長劍如虹,雷霆劈下,案几攔腰中分,轟然墜落。
我有什麼?我什麼都沒有,我兩手空空一貧如洗,我連一條喪家犬都不如,到了咸陽只有挨宰的份,既然如此,我還怕什麼?我還擔心什麼?還有什麼東西值得我低下頭顱,讓我畏畏縮縮、瞻前顧後,過著搖尾乞憐、奴顏婢膝,連豬狗不如的卑賤生活?這輩子我要活個人樣,一定要揚眉吐氣。
我就是天,我就是神,我就是這個世界的主宰,我要讓這個世界所有生靈匍伏在我的腳下。
“轟……”房門突然暴裂,殘木碎屑沖天而起。
暴龍、鬥鈞、蠻屠等人蜂擁而入,轉眼就把寶鼎圍在了中間。
寶鼎駭然四顧,剛才的王八之氣不翼而飛。
“公子,刺客在哪?”暴龍瞪大雙眼,氣勢洶洶地叫道,“往哪逃了?”
寶鼎兩眼一翻,無語,但心裡卻是暖呼呼的。暴龍是個好人,一個雪裡送炭的好人,如果沒有他和他的十二個兄弟,自己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孤家寡人。
趙儀跟著跑進來,緊張地問道:“公子,剛才有刺客嗎?”
寶鼎尷尬苦笑,“我不過試了一下劍而已,你們這個……”他指指圍在四周的暴龍等人,“你們這個陣勢太大了吧?”
眾人頓時鬆了一口氣。
“公子,你要是出了事,我們兄弟還有命嗎?”暴龍收起寶劍,一邊衝著幾個手下揮揮手,示意他們先出去,一邊對寶鼎說道,“公子,說句你不要生氣的話,你現在回秦國了,身份尊貴了,不要再打打殺殺,拿自己的性命不當回事。你要知道,你死了不過一顆腦袋而已,但你知道有多少人給你陪葬?”
寶鼎看暴龍一臉嚴肅,說得很鄭重,急忙點頭,旋即想到自己的身份,馬上又矜持起來。
大秦公子嘛,宗室王族,要有貴族風度。什麼是貴族風度?寶鼎不知道,但前世看多了影視,所謂的貴族風度表面上看無非就是矜持一點,傲慢一點,清高一點,吃喝玩樂要奢華一點,高雅一點,至於內涵一類的東西,那不要說模仿了,就連學都學不來,肚子裡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