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高站在了地圖的一端,手裡拿著一根長矛。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他猛地橫舉長矛,指向地圖,“這就是中土統一之後,大秦的整個北部邊疆。”
趙高開始講述。地圖始自遼東狽水(今朝鮮清川江),燕長城的最東端就在此處。沿著燕長城到上谷郡,這是燕國最西端。然後是趙長城。趙長城在陰山南北各有一條,其西端就是位於河套北部的高闕塞。再下來就是秦長城。秦長城起自雲中,終於隴西臨洮。
秦長城以北就是大河。大河的西北端是河西。大河“西套”則是河南。在這幅地圖上,河西、河南皆被納入大秦版圖。
這幅地圖並沒有終止於河西,而是沿著河西走廊繼續畫了下去,把西域的“三山夾兩盆”畫了進去。西域的三山就是阿爾泰、天山和崑崙山,兩個盆地則是塔里木和準噶爾。
趙高沿著地圖一邊講述一邊緩步而行,最後在畫著“河西走廊”的白絹下停住腳步。
“從遼東的最東端到河西的最西端,東西相距一萬餘里。”趙高激昂的聲音在大帳裡迴盪,“這就是大秦的北部邊疆。”
大帳內一片寂靜,只聽到急促的呼吸聲。
趙高舉起長矛,把貼在這幅畫卷上端的一張黃紙揭了下來。一道巨大的鮮紅色的箭頭異常醒目地出現在白絹上,其箭矢直指關中。接著他快步走到“代北”畫卷上,又揭下一張黃紙,同樣的血色箭頭出現在眾人眼前,其犀利箭鋒直指太原。第三道血色箭頭出現在“燕都”畫卷上,那猶如利劍一般的箭頭彷彿穿透了畫卷,穿透了燕國長城,直指河北大地。
帳內眾人神色凝重,大家都被這三道血色箭頭所震駭。敵人,那是中土的敵人,是千年來始終威脅著中土的敵人。
中土統一了,並不意味著戰爭結束,相反,戰爭更為激烈而殘酷。
畫卷上蜿蜒曲折的長城異常的刺眼,刺得將軍們的心顫慄不止。
長城永遠阻止不了北虜入侵的腳步,更無法阻止南北戰爭的爆發。長城是中土人的恥辱,中土人要在統一之後,越過長城,殺進大漠,血洗千餘年來的恥辱和仇恨。
帳內的氣氛驟然緊張,緊張得令人窒息。
“遼東以北是東胡。”趙高的長矛用力敲擊著畫卷頂部那一個個黑色的醒目大字,“代北以北是匈奴,大河以北也是匈奴,隴西更是被月氏、羌氐和析支所包圍。”趙高猛地轉身,長矛刺地,用力揮動手臂,縱聲高呼,“中土的西北兩疆統統都是敵人。強敵環伺之下,中土寢食不安,哪來的安寧?哪來的和平?”
“百年來,中土飽受北虜之殺戮,不得不築長城以自保,忍氣吞聲,但時至今日,大漠上的匈奴正在飛速崛起,北虜諸種正在統一,長城已經無力阻擋北虜,更保護不了中土的安危。”趙高深深吸了一口氣,厲聲質問,“我們拿什麼保衛中土?我們拿什麼保衛自己的國,保衛自己的家,保衛自己的親人?”
趙高的咆哮猛烈地衝擊著將軍們的心靈,讓他們心神震顫,難以自持。
寶鼎站起來,沿著地圖慢慢走了一圈。
“萬里邊疆,需要多少鎮戍軍?”
寶鼎的目光漸漸冷肅,“大秦有多少軍隊?大秦的軍隊有多少騎士?依靠大秦的武力,守得住這萬里邊疆嗎?當北虜從東中西三路南下入侵,大秦拿什麼去阻禦敵人的殺戮?”
“或許你們說,統一後,大秦會有更多的軍隊,中原、河北乃至江東,都會給大秦提供兵源,那麼我問你們,他們中有多少人精於騎射?他們中有多少人能夠適應北方艱苦的生活?他們中有多少人願意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長年累月征戰邊疆?”
眾人沉默不語。
“在中土,哪些人最精於騎射?哪些人在蠻荒長大,願意以生命為代價守護自己的家園和親人?哪些人希望得到一望無際的草場和成群結隊的牛羊?哪些人比我們更渴望征服大漠,成為大漠霸主?”
寶鼎冷笑,眼裡更是露出凜冽殺氣,“以虜制虜,以夷制夷,這是解決北部邊疆所有難題的基礎策略。如此簡單道理,你們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強烈要求屠殺代北軍,目的何在?居心何在?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是你們的功勳重要,還是代北的安危重要?是你們個人雪恥重要,還是大秦的未來重要?”
帳內眾將無不戰慄,再不敢提出任何異議。
大道理擺在這裡。上位者高瞻遠矚,目光早已投向未來的南北大戰。屠殺代北軍以洩私憤報私仇這種損害大秦利益的事情,現在是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