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濃,我知這是她有意放出的口舌,旨在要我沒有退路可行。但她若以為如此真能如她所願,亦能滿足其心中一二的念想,儘管如此下去。
我,已無所謂。
因為我已在街間,見到了那隻雪雁,因我已知,她是……
原來,“她”是個女子。
原來,她是隻“妖魚”。
原來,她名叫諶墨。
原來,她是諶茹的妹子……
原來的原來,縱她不是我夢般的存在,我和她,仍站隔著一道永不可達的湖灣……
但我仍象著魔一般,收集著她的一切:她有胃腸的宿疾,她嘴下吃食挑剔,她喜珍奇古事,她喜穿白衣,她愛扮男子,她常在青樓遊戲……
青樓?每次看著屬下遞來她又去青樓或踢館或喝花酒的訊息,我總是又笑又氣:青樓那樣魚龍混雜的地方,她就不怕一朝著道?
但這份偷來的甜密,在得她已與一男子牽手偕伴時,嘎止。我告訴屬下,不必再探聽她之一切。
我怕接下來探聽到的,將是她與人成婚,生子。
我……承不住。
番外之傅洌(五)
“嗬唷,看我欺世盜名作惡多端欺男霸女無惡不做的雲伯侯小公子來也!”
我自車內,聽那車外一聲,當即挑了簾。為何要挑簾?並不確定。但在聽到的那一剎,思未動,手已先行。然後,看見了她。
儘管是時隔多年,囂張的眉眼,放恣的姿態,無拘的調謔,沒有絲毫改變。
“小親親,莫害羞,情郎哥哥我疼你哦……”說著如此輕薄的話兒,卻全無一絲汙穢……我不知素來清寂的心為何在那時如此疾跳,就似,她出語挑逗的人,不是那賣花女子……
但在那隻髒手要碰上她身體的一瞬,我幾乎剋制不住體內殺人的衝動。阻止我的,是她那撲天而來的絕色:黑的發,白的衣,玉的顏……
所有觀到這份絕色的人,怕是都被驚住,包括本王,以及同車的小六。直待她纖長的身形要走,我才要下車追去,聽見小六說,“三哥,適才那個,就是你的小舅子罷?”
“……恩。”小六的話,使我頓時想起,在京師,該見過類似的臉,竟是出自雲伯侯府,諶茹的孃家!但為何,以前見諶霽時,沒有錯認成她?
“怪了,親姐弟呢,嫂子也美,甚至稱得上絕色,怎沒有那股子驚天動地的……”
驚天動地的什麼呢?諶茹是深閨詩書燻出的溫婉賢柔,怎可能有那樣、那樣附骨的靈與妖?
“那樣的人,不是仙,就是妖呢。依三哥者,你那位小舅子算哪一類?”
這小六的眼內,那亮澤的芒是什麼?!我突然氣起,“你看上‘他’了?”
若這小六敢答一個“是”字,本王會立即奏稟父皇,將諶霽調做他陪讀!
小六的臉呈薄紅,我於是明白,他定然口是心非:“小弟不好男風,您當我是五哥呢,男女不忌!”
“既如此,他是仙是妖,與爾何干?”我必須說,我有了一絲私心,知了‘她’的存在,雖是男子,亦不願讓‘她’為他人所覬覦,我會和“她”成為知己,一生一世的知己,這知己,一人足矣。
但不久後便絕望的領悟:男人和女人.尤其和自己的妻妹小姨,永遠無法成為知己。
“雲伯侯公子前來拜祭——!”
我微不解:適才,不是已然來過了麼?去而復返,是想恁快就替姐討帳麼?
我抬首,驀然愣住。
堂廳口,一道雪影佇立。
這人,不是諶霽去而復返,是她。
我察得到,隨著這雪人兒到來,靈堂外長廊裡吹奏哀樂的眾家樂手,齊齊偃了聲息,所有人的目光與呼吸,均教這人兒引去。
“孝親王?“雪人兒陡然開口,聲如美玉相擊,盈耳而來。
我凝著這張清豔精緻的顏容,想著棺內永辭人世的諶茹,鋪天而來的無力感,囿我成束。為何,上蒼總是戲我不綴?
錯的時,亦有錯的人;時對了,人卻不對;而對的人來了,時卻又如此荒誤?
“我想看姐姐。”雪人兒把一對流盼時似三江春水,凝注時如天間星辰的美眸,在靈堂間掃過一圈後,停我臉上,“我要看姐姐。”
“跟我來罷。”掀開那道垂簾,身後,蹙音低響,我回身,一股清香沁來,愕然頓住。
待我回神時,正見她和那頂朱漆柳木牡丹花造型的豪棺較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