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由得攏眉,道:
“我只能看出這些人功夫高強,連懷寧力拚,也難以同時力敵這些武士。這樣的高手怕是宮中才有。你惹禍上身了嗎?”
東方非不知該讚美她的聰明,還是該笑她有點傻。
“冬故啊冬故,官員卸任後需要高手保護的,不止樂知縣縣令一人,皇朝內的官員無一例外,當然也包括我啊。”
“不作虧心事,鬼來敲門也不怕。東方兄,你……”她嘆了口氣。
“你乾脆直說了吧。在我名下撤的官、辦的罪,影響的案子小至貪汙,大至新皇登基,只要有人想報仇,現在正是好機會。我不帶著大內高手,只怕我活不到年底了。”他諷道。
阮冬故想了想,承認他說得有理,但她總覺不對勁。據說能派遣大內高手的,只有皇上跟在首輔之位上的東方非,現在他辭官了,不再有這權利指使這些大內高手,那這些武士會出現,全是皇上派來的了?
是保護他,還是監視他?
她很想問個詳細,但轎外有眾多官員在等候,她也只有容後找機會了。
“東方兄,無論如何,我不會棄你於不顧,這就是我表達情意的方式。”
東方非聞言,不但沒有喜悅,反而冷笑數聲:
“照你這種說法,天下人都能得到你的情意了,我可不稀罕。什麼時候你把我看得比你一郎哥還重要,再來告訴我吧。”語畢,頭也不回地出轎。
她不及細想,也要鑽出轎。此時青衣放下轎簾,阻擋了她的動作,接著是東方非的聲音響起——
“這渾小子沒坐過轎,差點吐了本爵爺的一身。今天我心情特別好,青衣,把轎子抬進宮園去,叫他洗個臉清醒一下。”
阮冬故一怔,但不動聲色,任由轎身移動。雖然她沒有一郎哥的天生智慧,但好歹這些年來她潛移默化,多少有點應對本事。
曾權傾一時的首輔這樣寵一個小親隨,分明是故意損她的名聲……她不能想壞,既然已經預定夫妻名份,東方非當然不會故意害她。
依她推想,東方非是怕這些地方官員曾見過阮東潛,不過,是他多慮了,當日一郎哥確認江興一帶官員從未跟阮東潛有過接觸,才允她扮回男裝的。
原來,有未婚夫的滋味就是這樣啊,心頭因他處處為她設想而柔軟,她沒有嘗過這種奇異的滋味,一時間忍不住細細品嚐。
從轎窗的薄紗往外看去,正好看見他被地方官員團團圍住。東方非辭官後,仍蒙受皇上各種恩寵,官員們以為他遲早會重返朝堂,當然要巴結。
但她明白先皇之死,多半是東方非與新皇暗地謀害。在這種情況下,新皇怎會讓醜聞隨著東方非的離去而洩露民間?
那麼,這些大內高手,果然是皇上派來監視東方非,而非保護他的?
心緒亂成一團,她試圖從中剝絲抽繭,眼角卻瞥到轎外的東方非。
那一頭,東方非彷佛猜到轎內的未婚妻正在看他,他忽地綻出一抹無比狡獪又邪惡得意的笑容來。
這笑,分明是針對她的。
“……”她搖頭嘆息。
是她錯了。
有誓約又如何?名份已定又如何?東方非依舊故我。他哪是為她著想?他根本是閒著無聊,故意藉此毀她名聲吧!
她的牙咬得好痛啊!
這根本是酒林肉池……好吧,還不到那地步,但朝歌夜弦、夜酒狂歡,日至正午才起,天亮才睡,官不去為民做事,在這裡猛拍一個爵爺的馬屁,一連三天下來,用在這座幸得官園的金額,已經夠她活到死還有剩了。
這間官園,是先皇時期花了兩年多打造完成,專供京官路過辦事招待等用的,皇朝共有十三布政司,也就是說天下共有十三座官園。
才剛黃昏,四周已點起排排掛燈,其中甚至還有宮中的絲料燈。
這樣的戶外野宴等同王爺壽宴了。美酒佳餚、歌舞名伶,官員厚禮,堆積如山,奢侈得驚人。這一切的鋪張浪費,只為了一個剛辭官的前任首輔!
她身為親隨,每天奉命陪在東方非身邊,不得不看見他享盡尊貴奢華,而這樣的奢宴,全是民脂民膏堆砌出來的。她抿了抿嘴,低聲念道: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她十歲背的,如今深刻體會了。
正在欣賞歌位舞姿的東方非,頭也不回地笑道:
“官字兩個口,上口奉承,下口吃錢,這就是官啊,你還看不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