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藥師卻沒想到自己在叢竹島上呆了一月,江湖上就多出這許多關於自己的傳聞來,大笑三聲,道:“世人無知,卻將這許多光彩事蹟都強加到我黃藥師頭上了,甚好甚好。不過現在叢竹島已經改了名字,叫桃花島了,道長可曾記下了麼?”
參寥沉默不語。曲靈風急道:“黃兄,你不能承認。”
黃藥師冷哼了一聲,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我黃藥師本就想做東島一邪人,言人之不敢言,做人之未做,難道怕你們這些俗人說三道四麼?”
參寥道:“黃藥師打敗了馮哈哈,現在在江湖上的名頭很響呢。”那個響字說得猶重,顯然是反義譏誚。
“哈哈,不是什麼好名聲吧。”黃藥師不以為意,道,“適才聞聽慧才和尚身體有恙,如果還走得動,就出來領死吧,免得黃藥師多費手腳。”
參寥搖頭道:“小兄弟不思悔改,貧道只有替天行道了。”說著,抬起右手,從背後緩緩抽出一柄雪亮的寶劍來,那劍一出鞘,寒光涼如水,叫人見之膽寒。黃藥師忽然聯想起張景陽《論劍》中所載,一眼就看出這劍實乃稀世之寶,心想今日難免動武,便把馮蘅和曲靈風攔到一邊,踏前幾步,右手“彈指神通”直擊劍脊。
“錚”的一聲,聲音清越悅耳,久久不絕。參寥只覺虎口一震,那劍險些把捏不住,不由暗自心驚,立刻打起精神迎戰,絲毫不敢怠忽。
參寥道長成名已久,武功實是不弱,黃袍翻滾,銀鬚飄飄,疑是仙人。黃藥師依舊使出“狂風絕技”,“疾風掃葉腿”和“蘭花拂穴手”施展開來,足令那參寥道長暗暗心驚。
任由參寥道長劍術精妙,卻是絲毫傷不得黃藥師半點毫毛,再斗數十回合,那老道年老體衰,竟自左支右騖,露出敗象。
黃藥師圍他周身遊鬥,乘其不備,伸指點了他臂彎“曲池”穴,那參寥吃痛,手臂僵直,抬著寶劍,卻是劈不下來,呆立當地,臉漲得紫紅,讓人忍俊不止。
黃藥師朗聲道:“我今日必殺那賊禿,不與道長為難。”說著轉身便朝後殿走去。
道長參寥從未遭遇過這般奇恥大辱,運氣衝開穴道,罵了一聲“奸賊”!一劍便向黃藥師後頸刺去!馮蘅見他偷襲,禁不住一聲驚叫。
黃藥師卻已有防備,身形一晃,後背避開劍鋒,側身與他相向,左臂揮拳直擊參寥面門,參寥卻沒料到他反應如此迅速,臉上吃痛,心下一驚。
黃藥師左臂向外一翻,繞著他的胳膊畫了一個圈,便把參寥道長的胳膊夾在自己腋下,緊接著左手在他腋下一託,向上一提,參寥胳膊吃痛,不自覺那捏劍的右手就鬆了,腳跟也已離開了地面。
黃藥師不等那劍落地,右手往背後一抄,奪刃在手,身形向後一閃,揮劍朝參寥劈去,套路一氣哈成,那參寥要想躲避已然不及,但聽“喀嚓”一聲,參寥那隻獨臂竟被黃藥師生生砍了下來!
參寥痛得在地上翻滾,鮮血濺了一地,寺內眾僧看得驚驚駭駭,卻是無一敢來圍攻。黃藥師低頭看那寶劍,劍鋒無纖跡,血水順著劍脊朝劍尖流去,卻是一柄不粘血的好劍。黃藥師用力屈之如鉤,縱之鏗然有聲,復直如弦,劍尖點點血滴迸作絲絲血星彈了開去。
黃藥師又看那劍上銘鐫“落英”二字,不由叫道:“這劍給桃花島上的人用,倒是很配。”低頭又看那參寥時,那道長將鋼牙咬得咯咯直響,卻是一聲也不吭出來。黃藥師見他頗為剛強,道:“這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你走吧,這落英寶劍自是歸我黃藥師所有了。”說著,探身在參寥道長几處大穴上點了幾下,參寥的傷口流血立刻少了,也不象原來那般痛楚。
參寥這才“哎……呀……”一聲嘆息,站起來坐到一張大椅上,橫眉怒目看著黃藥師,也不說話。僧值可久連忙給他傷口包紮一番。黃藥師又譏他道:“道長的胳膊被人砍的次數多了,想必也不大疼痛。”
參寥見他說話惡毒,真恨不得張口把他生吞了,眼下自己已是無臂廢人,報仇幾不可能,要想不受他冷嘲熱諷,惟有一死了之,於是慘然道:“罷罷罷,老朽死不足惜,只是那慧才大師是我多年的朋友,我醫他不好,始終耿耿於懷,不過尚有一個藥方沒有試過,請容我再救他一救。”
黃藥師心道:“那慧才轉眼便死,救他做甚?”忽又轉念,這二人既是摯友,願同生死,心下湧起莫名感動,道:“道長千里迢迢來到這裡,救不得摯友必是抱憾終生,就請道長先將那方丈救治活轉,黃某再殺他不遲。”說著,隨參寥走進後殿。
第六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