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路邊,我不敢相信,他竟然掉下我。一輛汽車劃破夜街的死寂,在我身邊飛馳而過,情話只是偶然兌現的謊言?
林方文突然再次出現在我跟前,我低著頭偷笑,抬頭看他的時候,發現他並沒有戴著鴨舌帽。
他的頭頂沒有洞,也沒有傷疤,他的頭髮烏黑濃密。
他拿著帽子,向我行了一個禮,弄得我哭笑不得。
“你回來幹什麼?”
“你是不是最喜歡把男人氣走?”
“你是不是最喜歡把女人丟在街上?”
“求求你不要再跟我抬槓,我沒有戴帽子,好象沒有穿衣服!回去吧!”
“你為什麼摘下帽子?”
“沒有想過為什麼。”
我漸漸明白,林方文便是那樣一個人,他長久以來戴著帽子,沒有原因。他突然摘下帽子,也沒有原因。他愛上一個人,說不出原因。不愛一個人,也不會說原因。他原來是一個不值得依賴的男人。
“你可以戴回你的帽子。”我跟他說。
他回頭,向我笑:“不用了。”
迪之也有新戀情,對方是唱片公司錄音室的技師,迪之把他們兩人用保麗萊拍下的照片給我看。
“他不象你一向的選擇,不夠英俊。”我說。
“我現在是返璞歸真。”她認真地說,“他是攀山高手,我跟他學攀山。”
“攀山很危險。”我說。
“你說攀山危險,還是戀愛危險?”
想不到光蕙也有新戀情,他是牙醫,替一位私人執業的牙醫工作。
“你們跟男朋友做了那件事沒有?”迪之毫不避忌地審問我和光蕙。
“你老是關心這個問題。”我罵迪之。
“就是嘛!你不臉紅的嗎?”光蕙也罵她。
“你們不要這麼純情好不好?早晚你們會跟一個男人幹這種事。”迪之懶洋洋地說,“那真是一件美妙的事!”
“來!我為你們兩位處女乾杯!”迪之舉杯。
她對性的渴望和開放,也許是與生俱來的。
“你有興趣做兼職嗎?”迪之問我。
“是什麼兼職?”
“在一間雜誌社做校對,月薪有一千元。”
“好呀!我討厭補習。”
那家雜誌社出版一份高品味生活的月刊,校對只有我和另外一個男孩子,每天要花數小時看原稿和印刷稿,眼睛十分疲倦。一千元薪水,並不容易賺。
但,我有一個目標,林方文的那支口琴已經很殘舊,樂風牌又不是什麼好牌子,我要送一支新的給他。
我把三個月兼職的薪水儲起來,午間只吃一個麵包。
日本蝴蝶牌口琴在當時是很好的牌子,價值是三千二百元,我從來沒有買過那麼昂貴的禮物給別人。我在琴行裡仔細地將口琴檢查了一遍又一遍,賣琴的人都嫌我挑剔。
口琴放在一個個小小的木盒裡,十分精緻。我用花紙把它包好,紮上一隻金色的蝴蝶,悄悄放在林方文的床上,把那支殘舊的樂風牌口琴拿走。當林方文回到房間,看到我送給他的口琴,一定很感動。
三個小時後,他在校園裡尋找我,當時我正站在儲物櫃前面。我以為他會情不自禁跟我擁抱,他的樣子卻很嚇人。
“我的口琴呢?”他怒氣衝衝問我。
“什麼口琴?”我有點不知所措。
“我的樂風牌口琴。”
“我送了一支新的口琴給你,你沒看到嗎?”
“是你拿走我的口琴?”他的樣子很兇。
“那支口琴太舊了,所以我——”
“把我的口琴還給我。”他的目光很可怕。我開啟儲物櫃,把那支口琴拿出來,重重地放在他手上。我的眼淚都湧出來的了,何以愛一個人,會如此心酸?口琴有什麼秘密比愛情重要?
“還給你,都還給你!”我流著淚說,“我用了三個月薪水買那支口琴給你,你一點都不領情!”
“你用不著這樣做。”他竟然可以說得如此平淡,象對一個普通朋友說話。
眾目睽睽,大家都目睹我是這段愛情的失敗者,我還能選擇留下嗎?
我在家裡呆了兩天,什麼都提不起勁。最可笑的,是在痛恨這個男人的時候,卻熱切盼望他打電話給我。電話沒有響過,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傻瓜,他為我做過些什麼?不過寫一首歌,摘下一頂鴨舌帽而已,我卻變得如此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