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忘了。”
他竟然那樣回答我!我無法不承認,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廂情願而已,他根本不在乎。我掩著臉衝出去,他在餐廳外拉著我,把一張歌譜塞在我手裡:“這首歌是我為你而寫的。”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支樂風牌口琴,吹奏一首歌——
“告訴我,我和你是不是會有明天?
時間盡頭,會不會有你的思念?
在你給我最後、最無可奈何的嘆息之前,
會不會給我那樣的眼神——最早,也最迷亂?
深情是我擔不起的重擔,情話只是偶然兌現的謊言。
因為你,我甘願冒這一次險,即使沒有明天……“
感動是一座熔爐,燒熔我的心,逼出眼淚,即使用一雙手去接,也接不住。
“為什麼要寫這首歌給我?”
他沒有回答我。我忘了,他不一定回答問題。
我心裡有說不盡的歡愉,天的遙遠地的遼闊,海的深沉山的高峻,也比不上天地裡有一個男人,為我寫一首歌。
他抱著我,我把頭埋在他的胸口。
“我害怕你永遠不會再出現!”
“怎會呢?”他吻我。
“新年快樂!”他跟我說。
“新年快樂!”我說。
一九八七年的一月一日,我們在海邊等待日出。我漸漸瞭解,我正愛著的人,是一個很難讓我瞭解的人。他會忘掉我在等待他,卻為我寫一首歌。聽到那首歌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他對我那樣情深。他有本事令我快樂,也最有本事令我流淚。
“在我之前,你有要好的女朋友嗎?”我問他。
他點頭,我很妒忌。
“你有送歌給她嗎?”
他沉默。
“日出了,你看。”我拉著他的手。
是的,日出了,我和林方文會不會有明天?
“深情是我擔不起的重擔,
情話只是偶然兌現的謊言。“
——這是不是林方文要對我說的話?他是個悲觀的男人。女人最害怕遇上悲觀的男人,她要用雙倍的愛心來呵護他。她的喜怒哀樂,都由他操控。
但,即使沒有明天,他是陪我看一九八七年第一個日出的男人。
一天,我陪林方文一起去看歌星錄音。在錄音室裡,我第一次見到林正平,他不知道我是迪之的好朋友,用深情的眼神望著我。我想起他跟男人搞在一起的事,有點作悶。
“林放的情歌寫得很好,能感動很多女人。”林正平對我說。
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他是稱讚林方文的深情,抑或想提醒我,林方文寫過很多情歌給其他女人?
我和林方文一起離開錄音室的時候,已是深夜,他一直不說話,大概是他的悲劇人物情緒又發作。
“你跟林正平很談得來吧?”他幽幽地說。
原來他妒忌。我突然覺得很快樂,他妒忌我和另一個男人談話,他不是一直都愛理不理的嗎?
“你妒忌?”我試探他。
“林正平不是一個好男人。”他說。
我笑而不答,我當然知道,我裝著無知,讓他不放心。
“嗨,你什麼時候才肯摘下你的帽子?”我突然有勇氣再次向他挑戰,“你洗澡的時候,是不是也戴著帽子?”
“我很妒忌你的帽子,它比我和你更親密,它沒有一天離開你。”我說。
他繼續向前走。
“摘下你的帽子。”我在後面追上他,伸手要拉下他的帽子。他跑得很快,不讓我碰到他的鴨舌帽。
“你跑得挺快。”他說。
“當然,我是女子排球隊隊員呢。”我企圖拉下他的帽子。
“你好奇心太重。”他閃開。
“你為什麼不肯摘下帽子?”
“我說過,我沒想過為什麼。”
“一定有原因的,你的頭頂有一個洞,是不是?”
“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原因的。我送你回去。”
“你不摘下帽子,我也不回去。”我賭氣。
“你真的不回去?”
“除非你摘下帽子。”
“那我自己回去,再見。”
他竟然掉下我離開!我氣得在路上哭起來。
那頂鴨舌帽可能是一個女孩子送給他的,所以,他不捨得摘下帽子,他仍然懷念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