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發比從前來得惡毒了。
“我曾幾次動念,要替瀏陽人除了這妖物,無奈我是出家人,一則不願意侵犯殺戒,二則因趙如海是遠近知名的妖物,我出頭去除他,說不定也弄得大眾都知道了我的行徑。因此遲疑復遲疑,不敢冒昧從事。想不到他竟會自己找到我這裡來。我既是出家人,怎願意與他爭長較短?當下自然不認會法術的話,說他誤聽人言,找錯人了。他說道,我姓趙的豈有找錯人的道理?我那時仔細打量他,覺得他的面貌並非十分兇惡之人,何以他的行為竟般兇惡得不可思議?他不來找我,便可以不管。既是找到我這裡來了,我佛以度人為本,不妨設法開導他。倘能使他歸向正路,豈不甚好?我既動了這個念頭,就對他說道:‘我現在也用不著爭辯,既算是個有道術的,我是出家人,住在這紅蓮寺裡,從來不與外人交接,也不礙你的事,你為什麼要特地跑來和我較量呢?
不是我出家人說瞧不起你的話,你的行為我早已知道。休說你只有這一點兒茅山法,就是上界金仙,象你這般行為,也快遭天譴了。你師傅一生造孽的結果,你不是親眼看見的嗎?‘我以為這一番話,總可以說得趙如海悔悟。不料他聽了反哈哈大笑道:’我見面說特來領教的話,不是要領教這些三歲小孩都說得出的言語。你要知道,各人的處境不同,見地也就跟著有區別。你以為我師傅的死,是一生造孽的結果,我卻說我師傅一生修積,己得到彼岸了。‘“
孫癩子聽到這裡,說道:“原來他師徒修的是魔道。大師卻怎生對付他呢?”無垢點頭道:“倒來得湊巧。他找我比劍,算是他自討煩惱,累出一身大汗,連眉毛都削去了半邊。臨去的時候,見東邊腳下安放著一口銅鐘,他順手向鐘上一指,便聽得啷一聲,銅鐘被他指破了一條縫,足有尺來長,三寸來闊。他說:留了這個紀念給後人看。我說:就這們給後人看了不希罕,請看老僧的罷。我當時走過去,捏了一把鼻涕,糊在裂縫上,將裂縫登時補了起來,他看了一言不發,就此拱了拱手走了。
“前日我偶然出外,聽得許多人傳說,那社壇附近十多里地方,發生了瘟疫,人畜被瘟死的已不少了,幸虧有趙如海在社壇裡敕符水救人,無論是人是畜,害了瘟疫的,只要一喝他的符水便立時好了。不過他這符水,不肯輕易給人,至少要賣一串錢一杯。若是富有家產的人去求水,八百串一千串不等。他說多少要多少,短少一文也沒水給人家。有錢的人為要救性命,說不得價錢貴,就是變賣產業,也得如數給他錢,買他一杯符水。惟有沒錢的人,害了瘟症,非有他的水不能治,多有逼得鬻妻賣子的。有人問他:取了這們多的錢,有何用處?他說他師傅死後已經成神,至今尚沒有廟宇。賣符水得來的錢,就將社壇的地址,建造一所很大的廟宇。我一聽這類傳說的話,就覺的不對,哪有瘟症百藥不能治,而他的符水卻獨能奏效的道理?借一杯水是這般勒逼人家的錢,這香的瘟疫,不顯系是他造成的嗎?象這樣惡毒還了得。偌大一個瀏陽縣,既沒有人出頭制伏他,我的寺院也在瀏陽,不能再裝聾作啞不過問了。主意已定。即時走到社壇去。
“我在幾年前,曾到社壇遊覽過的。那株合抱不交的梨樹。那時雖已枯死,然只沒了枝葉,樹身還是挺挺的豎著,撐天蔽日。前日去看時,連樹蔸都不知掘到那裡去了。就在梨樹的地址上,搭蓋了一所茅棚。求水的人,來來去去,提壺捧碗的絡繹不絕。那些愚民,真愚蠢得可憐,出了許多賣田產、鬻兒女的錢,換了一杯符水,悟不到中了趙如海的奸計,倒也罷了。瘟症用符水治好了的,還十二分的感激趙如海。趙如海對人說是他師傅鄧法官顯靈,所以符水有這們神驗。於是治好的人,有捧著三牲酒醴來祭奠鄧法官的。也還有來求治雜病的。一所小小的茅棚,簡直比一切的神廟都來得熱鬧。
“縣太爺也慮及怕因此鬧出什麼亂子來,出示禁止。無如趙如海從來不知道畏懼國法,而一般衙役,也都知道趙如海的厲害,雖奉了縣太爺的命前去封禁,那裡敢在趙如海跟前露出半點封禁的意思來,我看了委實有些忍耐不住,走進茅棚,舉禪杖一陣亂掃。眾鄉民不認識我,大家嚷道:那裡跑來的這個瘋和尚,好大的氣力。啊呀呀,神龕香案都掃得飛起來了!快躲閃,快躲閃,碰一下不是當耍的!大家嚷著都四散跑了。趙如海想不到我有這一著。沒看見我的時候,以為果是偶然跑來的瘋和尚。他是會邪術的人,大約自謂不難對付,橫眉怒目的從神龕後面躥出來。口中一路喝問:是那裡來的野雜種,敢鬧到這裡來?我也懶得回答,一禪杖就把那茅棚的頂揭穿了。
趙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