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己成親的邀已成親的,未成親的邀未成親的。大家圍坐在一處,每人由生日的人敬九杯酒。酒杯可以選用極小的,酒也可以用極淡的,但是少一杯也不行,這就是託大家庇廕的意思。各人盡興鬧一整日,越鬧得高興越好。暗九就在夜間,一切都依照明九的樣,也是越鬧得兇越好,務必鬧到天明才罷。平常生日做壽,至親密友都得送壽禮,自有逢著明九暗九,無論什麼人,一文錢的禮也不能送。若是明九暗九有人送禮,簡直比罵人咒人還厲害。過了六十歲的人,便沒有這種禁忌了。我今年是暗九,所以特來請兩位妹妹去喝點兒淡酒。務望給我面子,早些光降,最好大家聚飲到天明。”
柳無非道:“姐姐說得這們客氣,真折煞我姐妹了,我們即刻就上來給姐姐叩頭。”六姨太道:“依照我生長地方的風俗,凡是至親密友,都得邀請。越請來的人多越好。無奈在這地方和做官一樣,至親不待說沒有,便是密友,除了兩位妹妹之外,就只有我家裡那五個姐姐。太太肯不肯賞光,此時還說不定,須看她臨時高興不高興。”柳無非道:“我不知道姐姐貴地方的風俗,本應略備禮物,以表我妹妹一點兒慶祝之心。既是姐姐說送禮比罵人咒人還厲害,我姐妹就只好遵命來討酒喝了。”六姨太道:“原是為有這種風俗,才依照老例熱鬧一番,若送禮,便犯了禁忌了。”柳無非姐妹信以為實,絲毫沒有疑慮。
六姨太去後,不一刻,鄭、張二人都回來了,柳無非對鄭時說了六姨太親來邀請的話。鄭時笑道:“明九暗九的話,我也曾聽人說過,只不知道有邀請至親密友飲酒的風俗。你是歡喜喝酒的,酒量又不大,宴會中萬不可多喝。喝多了一則身體吃虧,二則酒能亂性,恐怕錯了規矩禮節,鬧出笑話來,醒後就失悔也來不及了。”柳無非笑道:“同席的沒有外人,都是些每日見面的,就多喝兩杯,也未必就鬧出甚麼笑話。好在六姨太說,酒杯可以選極小的,酒也可以喝極淡的,僅僅九小杯酒,那裡能喝醉人,不過六姨太說,照風俗須共飲到天明。你不是得獨睡一夜嗎?”
鄭時笑道:“我獨睡一夜倒沒要緊,你每夜不到二更就睡,於今忽教你熬一通夜,你怎麼受得了?”柳無非搖頭道:“熬夜算不了甚麼。你睡在床上等我,我只要可以抽身回來,就回來陪你睡。”夫妻很親密談了一會,六姨太已打發丫環來催了,柳無非姐妹方一同走進上房裡去。
此時天色已是上燈時分了,內花廳裡已擺好了酒席。雖沒設壽堂,也略有鋪陳,是個有喜慶事的模樣。馬心儀的六個姨太太,都濃妝豔抹,出廳迎接。春喜也打扮得花團錦簇的,跟在六個姨太太當中。柳無非姐妹同向六姨太下禮,大家都急著攙扶,齊說不敢當。分賓主略坐了片刻,六姨太即起身邀請入席。各姨太都自有丫環在旁斟酒伺候,另派了三個丫環,伺候柳氏姐妹和春喜。每一個丫環手捧一把小銀酒壺,各斟各的酒,柳無非看杯中酒色金黃,喝在口中,味極醇厚,但是略有點甜中帶澀,彷彿有些藥酒的餘味,不覺用舌在唇邊舐咂,六姨太非常心細,已看見了柳無非的神情,連忙含笑道:“今日賤辰,承諸位姐姐妹妹賞光,和我喝酒。我知道諸位姐妹的酒量,都未必很大,恐怕外邊的酒太厲害,喝不上幾杯就有了醉意,因此特地派人辦了幾壇金波酒來。這金波酒的力量不大,大家都可以多喝幾杯。”說時,兩眼望著柳無非,問道:“妹妹曾喝過這種金波酒麼?”柳無非道:“不曾喝過。”柳無非滿心想問:怎麼有藥氣味?因轉念一想:這是慶壽的筵席,如何好隨便說出藥字來?只心裡猜度,以為金波酒本是這般的味道,喝了兩杯之後,便不覺得有藥味了。
六姨太殷勤勸敬,柳無非覺得九杯之數未曾喝足,不好意思推辭,勉強喝過了九杯,已實在不勝酒力了。六姨太即向她說道:“妹妹今夜無論如何得熱鬧一整夜,我知道妹妹的身體不甚強健,此時可到我房裡去休息片刻。”說著,起身走到無非跟前,就無非耳根低聲說道:“喝酒的人,每小解一次,又能多喝幾杯。”柳無非此時正想小解,聽了這話,便也起身對同席的說道:“對不起,我立刻就來奉陪。”大家齊起身說請便。六姨太攙著柳無非的手,一同走進臥室,推開床後一張小門。
柳無非舉眼看這房間,比六姨太的臥室略小些,房中燈光雪亮,陳設的床幾、桌椅,比六姨太房裡還加倍的清潔富麗。正待問這是誰的房間,六姨太已說道:“這是我白天睡覺的房間,床頭那個形象衣櫥的,不是衣櫥,拉開櫥門,裡面便是馬桶,妹妹小解後,在床上略坐一會,我去教人弄點兒解酒的東西來給妹妹吃,我這房裡誰也不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