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時也很難保得家財妻女……自黃巾倡亂以來,多少士族郡望在兵禍中背井離鄉流離失所,司州洛陽的十餘萬士紳有一多半凍餓倒斃在西遷途中……這年月,真是權勢財貨皆如糞土了!
糜慶守在牧府西側的街角已經有整整三天了,三天裡牧府的中門始終緊閉,警戒巡哨的兵丁往來頻繁,牧府的府僚們竟然一個都沒看到。各地回襄陽述職的將軍太守們在中門前紛紛被擋駕,糜慶昨日便親眼見到零陵太守韓嵩在中門外候了整整半日,最後無奈離去。
今日更邪,眼前這個冠帶整齊相貌儒雅的少年,在牧府前跪了已經整整五個時辰了,太陽已經西斜,府中卻不見一個值事官出來接待。那少年也真執拗,便那麼梗著頭在階下長跪不起,每隔一刻光景便伏地叩首,這一天下來,也不知磕了幾百個頭了,額頭上碰得一片血肉模糊,兀自不肯離去。府門前原本釘子般執戈肅立目不斜視的武士兵丁此刻面上都已經露出不忍之色,唇齒龕合,彷彿低聲對那少年說了些什麼,那少年聽了連連搖頭,似乎不肯依從。
若是旁人倒也罷了,這執拗的少年,糜慶卻是認得的。
他是鎮南將軍劉表的嫡長子,江夏太守劉琦。
連親生兒子都不見,這個劉荊州,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就算他老人家病入膏肓連話也說不出來了,身邊伺候侍奉的人或者牧府幕僚從事們,總該開啟府門,讓少將軍進去探望父親的病情吧?似這樣讓牧府公子在外面一跪一整天,豈不是連最起碼的天倫也不講了麼?
便在糜慶兀自胡思亂想的當口,忽聽吱呀呀門軸聲響動,牧府的中門竟然在這臨近掌燈的時分緩緩地開啟了……
隨著一陣甲冑聲響,一位面色白皙的中年將軍從開啟的中門內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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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節:第一章 荊州!荊州!(3)
劉琦跪了一天,又沒吃東西,額頭上一片血漬,模樣頗為狼狽,眼前也一陣陣地恍惚,抬頭看著那人,一時間竟然只能模模糊糊看出個輪廓,卻認不出到底是誰。
覷著眼睛看了半晌,他才認出此人,卻是他此刻最不願看到的人。
〃德珪司馬,我要見父親問疾!〃劉琦仰著頭,聲氣嘶啞地道。
出來的是劉表後妻的胞兄,荊州牧府司馬蔡瑁。
劉琦見出來的是他,心知今日若想見到父親已然無望,卻也還不能全然死心,只望這位後母孃舅能夠看在劉表面上放他入府……
蔡瑁看了看形容狼狽的劉琦,正色道:〃少將軍何出此言?將軍命公子署江夏太守,是寄厚望於公子。江夏毗鄰柴桑,孫氏水軍數萬虎視狼顧,軍政事務繁巨,豈可一日無公子坐鎮?公子在夏口,是為荊州東部之藩屏也,公子豈可棄江夏軍民於不顧?〃
劉琦昂首道:〃父親病重,我難道不能回來探視,略盡孝道?〃
蔡瑁冷笑一聲:〃將軍若是知道公子棄職守不顧奔回荊州,只怕更加氣惱,病患非但不能除,反見其重,那時公子的孝道何存?我奉勸公子一句,還是早早回去任上,否則江夏有變,將軍疾甚,萬一有不忍言之事,公子便是天下第一不孝之人!〃
說罷,他也不再聽劉琦囉唆,轉身走了回去,揮手喝道:〃關門!〃
劉琦呆呆望著緩緩合攏的牧府大門,心中一片茫然,情知此門一閉,只怕父子今生再無相見之日,想想十餘年來在後母持家之下的艱辛歲月,再想想自己堂堂嫡子被迫外出避禍的無奈苦楚,又想到日後一旦父親薨逝,弟弟繼領荊州,自己該如何自處?諸般滋味一起湧上心頭,不僅悲從中來,他跪了一天,兩腿痠麻額頭劇痛,此時一口氣鬆下來,不禁萎頓於地,放聲大哭起來……
……
劉琦這一哭,哭了足足有半個時辰,蔡瑁躲在中門之內,便那麼一直凝神靜聽著,竟也不動。半晌,天色已然全黑,門外得得的馬蹄聲漸漸響起,夾雜在未曾中斷的抽噎聲中,猶緩而急,漸漸遠去。顯然劉琦終於離去。
蔡瑁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復冷笑一聲,道:〃掌燈!〃
一盞盞燈點起,蔡瑁穿堂過進(即院落),來到了劉表的臥房門口,抱拳朗聲道:〃蔡瑁請謁見鎮南將軍!〃
臥室的門無聲開啟,劉表的正妻蔡氏緩步走了出來,輕聲道:〃兄長來了啊?夫君剛剛醒轉,不能多說話,你進去吧!〃
蔡瑁抬頭看了看妹妹,衝著她微微點了點頭,蔡氏一顆心頓時放了下去,嘴角浮現出一絲笑容,低聲道:〃他心緒不好,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