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則奇怪地問:“啞婆!哪去了?”
凡姝已漸漸恢復了鎮定,用手指指衛生間的門。
那個男護士走過去一看,原來衛生間的門被人從外面鎖住了,啞婆一直被凡姝鎖在裡面。
衛生間的門開啟了,啞婆毫無表情地走出來。她走到床邊,俯身去看楚楚。
可憐被凡姝卡得半死的楚楚,直到此刻才緩過勁兒,微睜開眼睛。看到俯身向她的啞婆,竟不覺流出淚來。
啞婆不聲不響,倒了杯溫開水給楚楚慢慢喝下。
兩個男護上見屋裡沒他們的事了,向小姐打個招呼,出門去了。
凡姝站起身,理好衣衫,提起桌上那個黑提包,不知是對啞婆,還是對楚楚說道:“我要回家了。”
楚楚歪在床的一角,一言不發。她奇怪極了,怎麼這個差點兒犯下謀殺罪的凡姝,就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過似的呢?這真是個魔鬼,人形的魔鬼!她盼望這個魔鬼似的女人趕快離開。
誰知凡姝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她開啟提包,拿出一張報紙,向楚楚揚了楊,隨手扔在門邊的小桌上,冷冷地說:“這是我帶給你的,看看吧。祝你今晚睡個好覺。”
說完,她狠狠踢了小古怪一腳,就出門去了。
聽著凡姝那穿著高跟鞋的腳步聲越走越遠,終於完全聽不到了。楚楚這才長長地出一口氣。她渾身筋骨疼痛,尤其是脖頸,更是火辣辣的。而胸脯,剛才被凡姝狠抓了一把,則感到說不出的膩歪噁心。在床上愣坐了好一會,她才慢慢下得床來。
小古怪親切地磨著她的腿,她俯下身去,溫柔地拍拍它的頭;由衷地感激這個忠實的朋友救了她一命。之後她到衛生間去檢頭洗臉,把脖子和胸脯擦了又擦。她要把凡姝留在那上面的痕跡全都擦個乾淨。
從衛生間出來,她感到輕鬆多了,這才想起凡姝臨走時留下的那張報紙。她走到門邊,從小桌上拿起報紙,隨意地翻看著。
驀地,一行黑體大字標題映人眼簾:“名建築師辛子安先生將與宏泰企業女繼承人沈凡姝小姐喜結善緣”
下面是較小的黑體字:“定於本週日在仁匯天主教堂舉行隆重婚禮”
就像遭到電擊,楚楚的頭腦轟地一下炸燬,又像被高明的武師使了定身法,她立時像一段木柱似地呆立在那裡,對周圍完全失去了知覺和感應。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感到有人在碰她的胳膊,原來是啞婆。
楚楚拼命控制住自己管亂的頭腦,集中起目力來把黑體字標題下的那則報道看完。
報上說,半年多之前,辛子安先生和沈凡殊小姐已登報訂婚。誰知不幾天,沈家失火,辛子安的傑作,新造的幻廬被徹底焚燬,沈小姐也因燒傷住院治療。治療期間,長達數月之久,不曾公開露面,因而外界無稽傳聞極多。然而事實上沈小姐除了臉和雙手略有燒傷痕跡外,其餘一切正常。辛子安先生對愛情忠貞不渝,對未婚妻始終一往情深,反而決定提前成婚云云。
報道的最後,不知是諷刺還是羨慕地說:今後,辛子安先生除了有一位長年披著面紗的新娘伴隨之外,還將有一大筆遺產可以繼承……報紙從楚楚的手上飄落。剎那間,她一下都明白了。一切零散雜亂的頭緒線索,因為這一篇報道而頓時被理清了:原來自己不過是個誘餌。讓自己冒凡姝之名的目的,根本不是要安慰舅舅舅媽,而是為了引辛子安陷入圈套,向她求婚。一旦婚約已定,就用不著她楚楚了,真正的凡姝就該上場了。
一場大火,多麼狠毒,又多麼巧妙。自己被他們軟禁,而七年前在廣州被火燒傷的凡姝就可以堂皇地出現在子安面前。她又拿著自己的日記,那些記著最隱秘的事和最隱秘的心曲的日記。有了它,誰都會被凡姝騙過去,只怕連子安也矇在鼓裡!
“本週日舉行婚禮”,那不就是後天嗎?等舉行過婚禮,那就一切全完了。
楚楚猛地撲到門前,用多時未曾有過的蠻勁,拼命地敲,一邊像瘋了似地狂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快開門啊——”
上海雖然地處長江以南,但冬天冷起來卻能凍死人。
偏偏這個禮拜日又是入冬以來最冷的一天,地上結了一層厚厚的霜,陷股的西北風夾著不知哪裡來的需雪顆粒刮個不停。天空陰沉灰暗,行人個個嘴邊冒著白氣,縮著脖子往家趕,擔憂馬上就要下大雪。
仁匯教堂的大廳裡倒是熱氣騰騰。這可能與教堂裡燒著熱水汀有關,但更重要的還是因為這裡擠滿了參加辛子安、沈凡姝婚禮的客人。人一多,熱氣自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