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牆處的戰鬥正在火熱持續著的同時,李豐卻敏銳地注意到蠻兵的盾牆裡好象有一道波浪似的東西在緩緩地向著城門的方向移動,他三步並兩步地跑向了城門處,只見那道波浪已經開啟,一座半個城門高的攻城錘完全顯現了出來,而他的侄子李寶,則被四仰八岔地綁在攻城錘上面的木頭蓋板上。
李豐的手上本來已經舉了一個火把,而城頭的半數軍士和百姓也都高高舉著這桐油火把,只等李豐率先扔出,就萬火齊發,把城下的蠻夷們燒成火雞。
可是李豐親眼看到自己的侄兒被綁在這攻城槌上,一時間竟然不知所措,兩眼的淚光中,彷彿看到李寶正在不停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趁著城頭的這一分神,二十多名蠻兵已經開始拉動那皮索,那塊粗逾兩人合抱,重達上千斤的巨木,被高高地拉起,然後帶著巨大的慣性,重重地撞上了東衡州的城門,震得城牆都一陣劇烈地晃動。
李豐馬上意識到這個攻城槌實在太厲害,要是讓它這樣撞個十幾下,即使門口堵上了幾百個沙囊,只怕這城牆都要給它震塌,到時候叛兵從缺口一樣可以衝進來,他咬著牙,悲吼道:“寶兒,來世再見!”說著把那支火把狠狠地擲了下去,城頭上的守軍們也紛紛有樣學樣,幾百個桐油火把一下子都被扔到了城下。
這幾天的晚上,趁著夜色,城頭的守軍們都偷偷地倒下城幾十鍋桐油,由於城下的屍體大量開始腐爛,到處都是黑色的屍水,攻城的蠻兵們開始根本沒有分辨出這些黑色的桐油出來,這一下火把扔下去,立時遇油起火,城下一下子變成了一片燃燒著的地獄。
城門那裡的巨型攻城錘很快就淹沒在一片火海中,李寶的慘叫聲一下子被呼呼的火聲吞沒了。李豐的臉上淚水縱橫,雙眼盡赤,吼道:“把滾油和沸水全倒下去!箭矢不許停,燒死,射死這幫叛賊!”
城頭的垛子上塗了厚厚的淤泥,城下騰起的火苗沒有讓城頭的建築物著火,而城下的叛軍們卻是陷入了地獄之中,一千多人全部被跳動著的火海包圍著,身上裹著的厚布成了最好的引火材料,幾百個全身著火的火人慘叫著在地上滾來滾去。
十幾個爬上城頭的蠻兵也只感覺到背後熱浪襲來。廝殺之餘轉頭一看。登時就嚇得目瞪口呆。被對面的守軍們刀矛齊下,亂刀分屍,然後扔到城下的火堆裡,頓時就浮起一陣燒烤人肉的惡臭。
煙薰火燎中。劉子才依稀看到一個穿著皮甲,頭上插著幾根雉雞羽毛的蠻兵頭目正舉著戰刀,指揮著手下的弓弩手們向著城頭放箭,由於這時候正颳著東風,藉著風勢,本來射程只有十幾步的竹箭,這會兒倒是能在三十步外的火圈外射上城頭,幾十名正興高采烈的守城士兵們紛紛中箭,栽倒到城下。
劉子才知道蠻兵中穿上皮甲的一定是大將。他衝著左右吼道:“全部弩手,跟我一直射那穿皮甲的狗日的!”說著就抄起手上的弩箭,扳開弩機,搭矢上弦,透過不時飄起的黑煙。從弩身上的望山(瞄準用具)處盯住了那張畫得五顏六色的臉,手指狠狠地一扳,“呯”地一聲,弩矢跟著青銅扳機一起飛了出去!
那名蠻將正是周師舉的弟弟周師道,也是這次從始興調來四千名蠻兵的總指揮,這回進攻的全是周師舉兄弟本部的精壯,卻沒想到被這火攻之計一下子報銷了一半人,他的眼睛都快要瞪出血來了,怎麼也不甘心就這麼退下,於是指揮著幾百名弩手輪番向城頭放箭,想著怎麼也得射死對方一些人來墊背!
一支弩箭帶著滾滾的熱浪破空而來,周師道正好一側臉,那支弩箭就貼著他的臉頰飛過,在他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周師道先是一楞,轉而哈哈大笑:“看到沒有,我們有山神護佑,隋人的弩箭也傷不了我,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嘎然而止,黑煙中的破空之聲不絕於耳,很快,周圍的人看到周師道的身上多了幾十枝箭矢,尾翼的羽毛上著了火,就象燃燒著的小型火把,有一支箭正好從周師道的嘴裡射入,三稜箭頭直接從後腦穿出,紅白色的液體順著那矢尖在向下流淌著。
原來那第一箭正是劉子才所發,因為發射時用力過猛,把扳機都拉壞了,影響了精度,所以只是貼面而過,可是劉子才同時下令周圍的弩手全對著周師道射擊,於是一下子就把他射成了一隻著了火的大刺蝟。
那些蠻兵們本來已經膽寒,一看到主將也掛了,再也顧不得什麼神的旨意,不用人下令,紛紛向後逃命,城頭守軍的箭矢無情地傾瀉著,又有一兩百名蠻兵背後中了幾支弩箭,仆倒在地,一下子氣絕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