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隋朝的統治,不願意自己家族在南朝幾百年的特權被剝奪,而煽動自己的莊客佃戶們進行的一次規模有限的反抗而已,沒有明確的組織,也沒有在全國範圍內形成燎原之勢,自然很容易就能平定。”
“可若是昏君當政,濫用民力,那損害的可就不止是江南一地的百姓和士族利益了,若是天下人都苦於暴政,那各地盜賊必定蜂擁而起,就象東漢末年的黃巾起義,天下震動,調了哪裡的軍隊去鎮壓,那軍隊原來駐守地的百姓說不定也會跟著造反,而大隋的各地主力軍隊,就會象救火隊員一樣,成天疲於奔命,所謂人心盡失,天命已移,指的就是這種情況。”
王世充搖了搖頭:“情況只怕不至於這麼糟糕,江南之亂也是整個東南幾十個州郡的大叛亂,也就不到半年時間即被全部平定,而少數佔山為王的盜匪,只要在各地的中等世族與豪強自行募集莊丁部曲,即可剿滅。也許連朝廷的大軍都不用出動呢。”
魏徵猛地一拍大腿:“若是朝廷派兵遣將,撲滅各處的盜匪變民倒還好,至少還有迅速平定叛亂。穩定局勢的可能,可是隻要讓各地世族豪強自行募兵。那魏某敢肯定,大隋必亡!”
王世充“哦”了一聲:“願聞其詳。”
魏徵正色道:“別的地方不好說,這山東和河北之地,原來就是北齊故地,又多綠林響馬,民風強悍,朝廷為了防止這裡形成強大的武力,甚至不允許這裡有府兵存在。而從北周到大隋,這裡出身的人也很少有人能在朝廷裡位居高位,不是因為他們沒有才華,而是因為大隋一向過於偏重出身關中的大世家了。”
“舉個例子,就好比青州名士房彥謙,在齊地也算是響噹噹的名門士子了,才名著於當世,北齊滅亡後曾經以本地郡望的身份勸說佔據州郡的原北齊守將投降大隋,可是隋室卻長年沒有徵用此人,直到開皇十五年的時候才讓其入朝當了一個八品的中縣令。”
“房彥謙不僅有才名。而且實際處理政務的能力也極為出色,在兩次天下各地地方官的考核中,政績均為全國第一。但同樣不得提升,到了現在也不過是一個八品的巡查御史而已,主公,若說世道不公,打壓歧視,我覺得這房彥謙比你的遭遇更加不公平呢。”
王世充微微一笑:“房縣令的事情我也聽說過,確實可惜,不過據說是因為他在齊地的影響力太大,以前在北齊官也做得不小。所以才不得重用,而且大隋州一級的刺史和長史。司馬等官職往往是留給功勳家族的後人們的,外人確實也很難進入這一體系。”
魏徵說道:“我只是舉一個例子。象房公這樣的大才也是如此待遇,更不用說齊地的其他家族了,五姓七望這樣的超級世家大族,只要不是早早地遷入關中的,也都過得不如意,如范陽盧氏這樣的超級世家,前些年竟然被燕榮這個粗魯的武夫隨意凌辱,所以關東這裡的世家,無論大小,都有著極深的怨氣,一旦他們有自行掌兵,剿匪平叛的合法權力,那我敢肯定,會掀起比當年江南之亂大上十倍的滔天巨浪,而關東之亂,足以葬送整個大隋。”
王世充點了點頭:“那如果漢王起兵,這些關東計程車族豪傑,就不會順勢響應嗎?”
魏徵笑著搖了搖頭:“隋室對於北齊故地的山東,從北周時代開始一直在不停地打壓,已歷三十多年了,高熲的均田制,把天下豪強之田拿出來分給普通的民眾,又不允許大家族有眾多的僕役,這就是從根本上針對這些關東的家族,使其形不成魏晉時代那種良田萬頃,奴僕上萬的實力,自然也就沒了聚眾和朝廷對抗的本事,現在即使是范陽盧氏,滎陽鄭氏的普通支流,也就是家產百十畝,僕役數十人的規模,生計自然是不愁,可是要想和官府對抗,那是萬萬不能的。”
“所以漢王起兵,由於這是楊氏的內戰,而且應該不會持續太長時間,所以關東世家很少有人有能力,也有意願參與進去,讓他們起事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天下大亂,關東盜賊蜂起,朝廷無力派兵征剿,而讓這些世家自行募兵討賊,就象東漢末年的三國時期一樣,世家豪強們在討平賊寇的過程中積聚自己的力量,最後形成各路諸候,到了最後,朝廷發現盜賊已滅,可是各路群雄又重新並起,開始逐鹿天下。”
王世充長出一口氣:“先生神機妙算,王某實在佩服。那依先生所見,我應該選擇哪條路呢?”
魏徵沉吟了一下,說道:“主公若是走第一條路,就是把自己的命運和太子綁到了一起,名聲只怕不好,將來即使想要自立,也會背上一個奸臣之名,但好處是能相對平安地渡過天下大亂之前的這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