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若弼目瞪口呆,一下子楞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獨孤伽羅走下了臺階,輕移蓮步,踱到了大殿之上,環視了一眼四周的大臣們,繼續說道:“可這位高熲高僕射當時怎麼說的?他說你賀若將軍先獻了滅陳十策,後又在蔣山打敗了陳軍的主力,他高熲不過是一個文官,功勞與你無法相比。
獨孤伽羅一直微眯著的雙眼突然圓睜,氣勢一下子暴漲,直視賀若弼:“賀若將軍,您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感激起高僕射,對他死心踏地了吧。”
獨孤伽羅突然轉向了高熲,帶起一陣香風:“高僕射,您真是好本事,一句漂亮話就讓賀若將軍對您死心踏地,在這種關鍵時候為您仗義執言了,反正您還是繼續做您的左僕射,也不用擔心有什麼實際損失,是吧。”
一直伏在地上的高熲直起了身,也不看獨孤伽羅,只是長嘆一口氣,閉口不言。
獨孤伽羅臉上閃過一絲得意,轉眼間又恢復了那種痛心與沉重:“高僕射和太子楊勇,親上加親,各自的兒子都娶了對方的女兒,哼哼,你插手起我皇家的事情手倒是挺長,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啊。本宮的父親當年賜了你一個獨孤,是不是你想讓皇上再賜你一個楊?”
獨孤伽羅的話比這早春二月的刺骨寒風還要冷,連伏在地上的王世充都聽得心驚肉跳,他早知道獨孤皇后一定會把高熲往死裡整,卻沒想到居然如此絕情,連這些東拉西扯的欲加之罪都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恨不得現在就寫一個服字。
獨孤伽羅輕咳兩聲,聲音繼續冷冷的響起:“前幾年高熲的夫人去世了,他當時上朝時顯得很悲傷,失魂落魄的。皇上看他可憐,當場就說了要為他再娶一個身份高貴的夫人。可高熲卻流著淚,磕頭說他已年老,思念老妻,不想再娶。當時連本宮都被他騙過了。差點給他感動得一起哭出來呢。
可結果如何?也就一年左右的光景,這位高大人的愛妾,好象叫什麼桃花夫人來著的,就給高僕射添了個大胖兒子,叫什麼來著?噢,對,叫寶兒。
呵呵,高僕射,你對老妻的思念就是不到一年時間,便跟愛妾生了個大胖兒子麼?白天人前垂淚作戲。晚上紅帷*快活,可見你高僕射在別的事情上對皇上的忠心!
高僕射,你說我是一婦人,讓皇上不要為我而輕天下,可你自己呢。身為大隋的宰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對皇上的忠誠何在?我一個婦人可以隨時為皇上肝腦塗地,你能做到嗎?你現在想的恐怕就是背靠新的大樹好乘涼了吧!”
獨孤伽羅的目光最後落在了楊勇的身上,人人皆知她的所指,哪還有人敢再說話。
楊堅讚許地點了點頭,對自己皇后的這通話非常滿意。笑容在他臉上一閃而過,又恢復了剛才的嚴肅:“傳旨,即刻免除高熲的尚書左僕射官職,至於賀若弼,宇文彌,薛胄。斛律孝卿,柳述,裴世矩等人,交有司審問,必須交待清楚與高熲的關係。”
楊堅的眼光炯炯有神。光芒透著那面前的珠串兒射向了高熲,他頓了頓,微微嘆了口氣:“高熲之罪,本無可恕,念在其為國效力多年,雖然心腸惡毒卻也還沒有具體的反行,此次網開一面,剝奪其上柱國,尚書左僕射的官職,保留其齊國公的爵位,回家閒居。”
殿上再無一人敢有異議,全都跪拜領命,而高熲神色平靜,似乎早能料到這個結果。
楊堅滿意地看了看殿中跪了一地的臣子們,走下臺階,挽著獨孤伽羅一起轉回了後宮。
王世充跪在地上的時候一直在想著今天的事情,總覺得千頭萬緒,理起來很亂:看獨孤皇后攻擊高熲時的架勢,那可真的是強詞奪理,連欲加之罪也一骨腦地往他頭上扣,但最後的處罰卻只是奪了官,還保留了爵位,可謂雷聲大雨點小。
再一抬頭,只見跪在地上的眾位官員都慢慢地起了身,高熲彷彿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佝僂著背,慢慢地起了身,身子一晃,幾乎要跌倒,在場的眾人都本能地想出手扶助,卻都邁出了兩步後,醒悟了過來,那一步卻是踏不出去。
楊素倒是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高熲,臉上作出一副沉痛的表情:“齊國公,千萬要保重啊!”高熲抬起頭,失神地看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對手,從他的眼中能讀出一絲真誠與不忍,他長嘆一手,握了握楊素的手,低聲道,“處道,以後國事就拜託你啦!”然後轉身,慢慢地離去,那個原本高大的背影,在這一刻顯得是如此的淒涼與滄桑。
眾臣離開大殿的時候,賀若弼那幾人直接走向了大理寺的方向,而其他人也不敢多作議論,紛紛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