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六個打得渾身是汗的千牛衛士停止了行刑:“長史,每個人都打夠了五百下啦!”
元弘嗣趴在毯子上,恨恨地說道:“這三個混蛋,現在給我扔到牢裡,不許吃飯,每天只許讓他們就著冷水吃牢裡的草,至於其他的獄卒,每人每天打三十下,不許吃飯,只許吃屎,吃夠三十天!還有,老子屁股上的痂褪了以後,每天拌到這幫狗東西吃的屎裡,一個也不許少!哎喲!”
大興城的正月,全城上下洋溢著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時值盛世,又剛剛平定了突厥,上個月剛剛傳來訊息,逃亡中的東突厥大可汗都藍可汗,被部下所殺,獻首邊關,這個訊息意味著東突厥從此將不再成為大隋的威脅,天下百姓可長保安寧,又逢新年,更是雙喜臨門,這一年的大興城顯得格外的熱鬧,至於上層兩大宰相之間愈演愈烈的東宮之爭,對底層的民眾們幾乎沒有任何影響。
王世充今天心情不錯,在幽州來回跑了半年,基本上也算是把高鳳仙之事給對付過去了,高熲可能是最近太忙於和楊素鬥法,也沒什麼空再來管他,幾次為了幽州之事見面,也純粹是公事公辦的態度,至於幽州長史的職務,也因為幽州的人事變更,而不了了之,現在王世充還是回了本官兵部駕部司員外郎的任上,幹回了老本行,這讓他覺得挺好,起碼現在不用捲入東宮之爭,可以靜觀其變。
帶著這個好心情,王世充今天決定出去走走,這幾年忙於公事,生意也都交給安遂玉打理,他都很少上街轉轉了,安遂玉死後,整個產業的經營又落到了他的頭上。每天的賬讓他算得頭暈眼花,如何能找一個既忠實又有能力的人幫忙打理生意,這讓他很頭疼。
所以王世充今天決定給自己放個假,順便也看看現在大興城內的物價。隨著這幾年身份地位的提高,他已經很少親自去管柴米油鹽的價了。
一身便裝,身後跟著張金稱和單雄信兩名壯漢,王世充信步遊走在大興城繁華的街市上,這一天正值元宵佳節,還沒到晚上,多數的店鋪已經開始賣起花燈,平時難得上街的姑娘家也都紛紛出來遊玩,所有的小吃店裡都擠滿了客人,而綢緞店和布莊更是生意火爆。
不少店家直接在店門外加了攤子。掌拒的親自出馬在外面的攤上搞起元宵節大促銷的活動。
王世充一路走一路看,那各式各樣的花燈,小攤上琳琅滿目的小玩意,街邊江湖藝人的雜耍把式,都讓他大飽眼福。
走到中午光景。王世充一邊吃著剛買的一串臭豆腐,一邊踱到了西街最繁華的一個集市,這裡是各國商人們擺攤的一個大市場,也是這大興城裡平時最繁華的地方。
王世充一路走過去,只見這裡有著各國的奇珍異寶,什麼波斯的地毯,陶器。印度的玳瑁,寶石,大食的彎刀,南洋的香料,高句麗的人參,應有盡有。
一個個攤位前。盡是蒙著面紗,扭著纖細腰肢的胡姬,纏著大包頭,留著小鬍子的波斯商人,還有戴著高帽子的高麗客商。到處都是異域風情。
王世充邊走邊看,越發現有一處攤位圍了最多的人,許多人好不容易擠了進去,過了一會卻搖頭嘆息而出,這反而吸引了更多的人圍了過去。
王世充心下好奇,也跟著人流一起向裡拱,好不容易擠進了內圈,只發現有一人正坐在一塊布上,叫賣著半塊銅鏡。
那人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蒼頭,小眼睛,酒糟鼻,嘴裡缺了一顆大門牙,手裡捧著半塊銅鏡,正在高聲叫賣,聲音有氣無力,還時不時地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人聽得於心不忍。
只是那老蒼頭一開口叫賣,就會讓所有人對他的同情都消散到九霄雲外:“半塊老銅鏡,一百貫!”
一貫錢就是一千文,一百貫就是十萬錢,在這個一斗米才五六錢的時代,十萬錢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幾個好事者上前看了看那面銅鏡,就是面普通的老銅鏡,時間大概有七八年了,已經磨得照不清人影。
圍觀的人無不說這老蒼頭腦子有問題,半塊又破又老的鏡子還要賣這麼貴。漸漸地,人群散開了,王世充卻起了好奇之心,與張金稱與單雄信二人躲到了一旁靜觀事情的發展。
從未時到申時,老蒼頭的攤前沒幾個人再來,偶爾來幾個人,看看那鏡子,再問問價,都是笑話他幾句後就走開,而那老蒼頭卻置若罔聞,仍自顧自地在那裡叫賣他的銅鏡。
這時,走來一個身穿青色布衣,四十多歲的中年文士,此人滿臉風霜之色,膚色白淨,眉目疏郎,兩鬢微霜,留了一把長鬚,衣服上補丁加補丁,但落拓的外表仍掩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