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天再不遲疑,反手拉住身後的縛龍索,繃直。
這條困住了撼天神君三萬餘年,令他吃盡了苦頭的銀鏈似乎也感知到末日將近,忍不住簌簌發抖,想要從他手中掙脫開來,卻哪裡能夠?
火紅色的劍光一閃而過,瑰麗無匹,像是夏日夜空中最璀燦的煙火。
這是她頭一次看到長天使劍。
她看過許多高人出劍,朝雲宗掌門白擎的孤華冷傲、南宮真的浩蕩由心、金無患的滴水不漏,乃至陰九幽出手時的化繁至簡。可是沒有人的出手能像長天,那樣一劍劃落之後,鴻蒙破開、天地無光。
不過是一劍之威,卻似要斬盡一切,如此霸道、如此快意、如此藐視眾生!
“吱嘎”一聲銳響。
她瞪圓了眼,一瞬不瞬,果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此劍過後,堅固得幾乎勝過了一切的縛龍索,終於抵不過神劍之威,被晦澀地一剖兩半。這個過程在她眼中,清晰完整得如同慢動作一般,她要牢記心間,慢慢回味。
…至此,長天束縛盡去,神通皆復!
她的心中,頓時泛起無窮無盡的喜悅,這感覺是那般飽滿得幾近漲痛,似乎下一秒就會溢位來。她想得意地對今後遇上的每個人說,她是好生慶幸、好生歡喜,好生……快活。
她喜歡的這個人,是不折不扣、頂天立地的英雄。他本就該縱橫三界之內、遨遊於天地之間,而不是困守在這方寸之地,日夜承受神力被汲、身體被拘的屈辱和痛苦。
她終於完成了他們之間的約定。
長天,你自由了。
我好生歡喜。你呢,你可是也同樣歡喜?
神魔獄中,突然陷入了一片絕對的黑暗之中。這座大獄是依靠長天的神力才能夠運轉的,如今他既已掙脫了縛龍索,神魔獄自然就被迫關閉了。
言先生所說的“有得必有失,權衡得量”,寧羽卦象中得出的“黯然**”和“得償所願”,她終於明白了其中深意。
值得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心甘情願。
就算重來一次,她也絕不後悔。
在這片安全而寧靜的黑暗中,她微笑著,輕輕籲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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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府中。
夜色已深,汨羅取過了一封新的戰報正在批閱。最近北方宗派的進攻越發兇蠻起來,每往南部推移一百米,都簡直是用人命填出來的距離。他明白原因何在,卻沒有什麼很好的解決方案。鎮在北方的白虎又是活了好幾萬年的老怪物,油鹽不進,要從他手裡討到好處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裹挾著寒意的晚風推窗而入,掀動他的長袍,寬闊的袖口往後捲起,露出了纏在手腕上的紅線。
那上頭,繫著一枚小小的獸牙。
大風吹得連室內的檀香幾乎散去,汨羅沒來由地一個恍惚。他正在筆走龍蛇,這微一停頓,毫尖上的墨汁就滴到了紙箋上。
他伸手撫著心口位置,這裡突然傳來了一陣尖銳難耐的疼痛,像是被銀針深深刺入。耳畔有個聲音正在淺淺而笑、低低呢喃,似是有人正與他輕聲告別。
他卻由衷地感到了難以言喻的悲傷和不捨。這是被塵封在記憶深處的陌生情感,是自從母親離世之後,他就再也體驗不到的感觸。
發生了什麼事?汨羅方自蹙眉,門上卻傳來了剝啄之聲。
進來的是他最親厚的大總管,這位老人躬下身,低聲道:“中京發來了加急情報。金家大小姐已死,金掌門已趕到中京調查愛女死因。”
汨羅低低地“嗯”了一聲,有些心不在焉。
大總管又道:“我們特地留出了浩宇閣的天字房留待隱流的寧小閒長老入住,但她婉言謝絕。”
汨羅聽到她的名字,嘴角忍不住微微一勾,接著就是一抿:“這是要跟我避嫌麼?”
大總管沒有接話,只是接著道:“金掌門抵達中京三個時辰之後,就去找了寧小閒長老。兩人談話內容暫不清楚,但是金掌門走出客棧大門時面色不愉,想來二人不歡而散。”
汨羅皺起長眉道:“金無患找她作什麼?”
“有人見到,金滿意前一日也去客棧找過她。”
汨羅頓時作色道:“什麼!既如此,對金滿意的行動為何不推遲幾日?”話音剛落,他就曉得自己說錯了,果然大總管微微一愕,面上有不豫之色。金無患還未趕到中京時,的確是殺掉金滿意的最好時機。這計劃是他親自佈置,容不得一點差錯,他的手下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