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尋她的人也有問題,清一色全是漢子。男女授受不親,若真是記掛她的親人,怎樣也該派個女人前來接應,山裡的女人,有些體力就未必比男人差了。”
長天介面道:“說到底,她是因你追擊的野豬而受傷,你心底愧疚罷了。若真記掛她的安危,明日一早再去尋她吧。正好。我們追擊野豬的過程,也該從她記憶裡抹去了。”
這一夜無話,只有雨聲,點滴到天明。
拉吉悠悠醒轉。她剛做了一個好夢,夢裡帥氣的坎布說,他要娶她。可是她還出聲答應,阿孃的哭聲就隱隱傳了過來。
她努力睜開了眼,發現阿孃真的坐在她旁邊,正捂著臉抽抽噎噎地哭。“我還活著!被那隻大野豬撞過之後,為什麼我還活著?”
阿孃真是水做的,遇事就喜歡哭,這點她從小就知道了。母女兩人相依為命,她倒像是這個家的主心骨。
阿孃也發現她醒了。趕緊擦了擦眼淚道:“你醒了,天快亮了……我的女兒,你為什麼偏偏要觸怒湖神大人?再有一個時辰,村長就要把你送去祭祀了!”說到最後一句,又帶上了顫音。顯然心中苦痛。
拉吉撐了撐床,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無處不痛,她捂了捂胸口,平復了咳嗽的欲|望。但是她發現自己的傷口被包紮得很好,橫豎今早就要被推進湖裡了,村裡人為什麼還要這麼認真地處理她的傷勢?
再說,村裡只有一個拙劣的巫兇。他的本事,有這麼好嗎?
她微弱道:“娘,誰給我處理了傷口?”
阿孃頓住了哭聲道:“昨天你被抱回來的時候,身上的傷就處理好了。村長說你倒在林子裡,被他們撿了回來。這麼重的傷還不死,這是湖神的旨意。”誰都知道湖神只吃活食。拉吉若是死了,湖神是不收這份祭品的。
拉吉瞪大了眼,茫然地看著屋頂的椽子:“是麼?”不知為何,見識過那隻大野豬之後,她對自己的生死就很淡漠了。似乎被湖神吃掉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她現在就想知道,野豬撞飛她之後還發生過什麼事,因為她清晰地記得,當時有人叱吒一聲,並且聽聲音還是個女子。
她能活下來,肯定和那女子有關係,否則村裡這些漢子面對她的時候還算凶神惡煞,但拿到野豬面前還不夠讓它拱的。拉吉嘆了口氣,她那時若是醒著就好了,只要開聲央求,說不定那女子還能救救她,救救阿孃。
罷了,一切都是命運吧?是湖神大人的旨意。
這間小屋只有她倆,村人大概是看她無力行走,也懶得派人監視她們。母女兩人,突然有了說不完的話。然後,一個時辰眨眼間就過去了。
在阿孃的痛哭和哀求聲中,拉吉被兩名大漢提上閥子,手腳也被牢牢縛住,隨後,運往湖邊。
全村無論男女老少,都聚在了這裡。
這個村子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杏黃村。村子背靠雪山,臨湖而居,逾三百多年了。站在湖邊,根本眺望不到湖的盡頭。村人管這片水面開闊、水草豐盛的湖泊叫做“天湖”,而天湖是湖神居住的地方。
祭禮開始了,鼓樂手吹起音調古怪的樂曲,身披黃袍的巫兇開始跳起了舞,姿勢古怪、僵直、詭異。這套流程,她平時看得很熟了,知道隨後會由村長上來唸誦祭文,最後推祭品入湖,只是今天的祭品,換成了她。
果然村長開腔了,例行公事背完祭文之後,又痛心疾首地數落了她的罪狀,什麼違背湖神意願、將災禍和病痛帶進了村子……
她想著自己的心事,漸漸地什麼也聽不到,只看到老頭子的嘴一張一合,像從湖裡被撈上岸的大魚,忍不住笑了一聲。這一聲笑,令全村人都白了臉。村長驚道:“她的魘魔發作了,趕緊送下去!”
頓時有人將閥子放倒,然後幾個壯漢一起用力,將它平平地推入水中。拉吉知道,這閥子是特製的,扎得不緊,大約漂到半截道兒上就會散架,上面的祭品也就落進了湖裡。她沒敢掙扎,怕越掙扎,閥子散架越快。
臨入水之前,她的目光在許多熟人面上流連。他們都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著她,還有恐懼、幸災、厭惡……大概是知道她要死了,他們再也不用遮掩自己的情緒。
湖水在她耳邊發出咕嚕咕嚕的響聲。她突然覺得死了也沒什麼不好,只是侍奉不了阿孃,也再見不到坎布了。
閥子漂盪了很久,似乎漂進了湖中央。村長皺了皺眉,問系閥子的人:“你係太緊了?”
對方還沒回答,身邊眾人就紛紛指道:“沉了,沉了!”果然湖心的小閥子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