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綾覺得他有點殘酷。“沒必要這樣傷人自尊吧。”
“那你是寧願我丟下你,帶著她們去主題咖啡聊天了?”
“當然不是。有很多不傷人的拒絕方法啊,為什麼不給人留點面子?”
“因為遇見你之後,我發現直言拒絕最有效。
那綾聽了,定在那裡一步也不肯挪。“你言下之意好像是我緊纏著你不放似的。”
他眉挑高。“難道不是嗎?”
的確是如此,但由他口裡點出來,就覺得自己很廉價。那綾也不管這裡是大街,指著他的鼻子說:“既然如此,你去找一個被動又小家碧玉的女人好了。”
“才幾日你就受不了。”他提醒她,
“你再這樣沙豬下去,我連一分鐘都受不了。”
“我沒有批評你的意思,若有的話,請原諒我用辭不當,我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寧願得罪十個陌生人,也不願你心裡產生任何一絲不安的感覺。”
那綾與他對峙而立,把他的話咀嚼過後,才上前握住他的手,“我懂你的意思了,抱歉我剛才沒直言拒絕那個人,讓你心裡起疙瘩,無論如何請相信,我不會把眼光放到別人身上。”感覺到他微微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才釋懷些,這幕小摩擦因此告一段落。
這樣的小插曲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層出不窮,生活自然不可能風乾浪淨,齊放的個性本就難纏不易摸透,即便對那綾情有獨鍾,也無法在短期內栓除劣根性,對那綾供出一切,所以很多事都是那綾自己一點一滴摸索出來的。
譬如,跟他朝夕相處快兩個月時,她心血來潮上小義大利和中國城購買山珍海味,依照外婆口訣相傳的家族秘方,為他下廚做了第一頓海陸盛筵後,才失望地發現菸酒不忌的他,竟然是素食主義者!她失望地將一鍋熱騰騰、閃著紅光的可樂豬腳往桌上一提,激動地說:“你怎麼不早說?”
他則是一臉冷漠。“你又為什麼不早問?”
“我以為……”那綾被問得語塞,急得只顧著摘除防熱手套。
“你以為什麼?”他口氣一種,替她把疑問說穿了。“你以為家我這麼一好色的人,是吃虎鞭啃鹿茸長大的。”
那綾不說話,回想半個月來,齊放帶她出外用餐的習慣後、不得不低頭承認,“也許我太自以為是了。”
“是有那麼一點。”他努嘴、她勉為其難地說:“如果你真介意的話,我願意嘗那幾道肉還家。”
“這些葷菜怎麼辦?”
他比了一下天花板,“只好便宜那個住在頂樓的老傢伙。”
那綾可不願意他為了這麼一件小事而改變自己的飲食,只問:“為什麼我們在一起用餐時、你從未對我所點的東西皺進眉頭?”
“為什麼我該?你吃肉,但這不因此表示你是個殘酷的人;我雖然不喜歡吃肉,品行也不見得端莊正直到哪裡去。”
那綾這才又瞭解自己喜歡他的原因了,因為他不是個假道學的人,也很少拿自己的標準來衡量別人,就二十世紀末的世代標準來評論,他該算得上是那種“好色而不淫”、“好財而不貪”的人。
“好,既然如此,你連肉還家都甭吃了,將菜統統往上端吧!”
於是一通電話,大大小小的盤子便在十五分鐘內被狄米奇尼的家僕綸瑞走了。
為了贏回美人心,齊放決定請那綾上唐人銜的素館子充飢。那綾馬上反應,“可以、但咱們照舊例GoDutch,各付各的。”
他則不耐煩地說:“我的大小姐啊,上唐人街吃合菜可沒得讓你GoDuctch。你只有NoMore Go Ductch一途可走,而且以後餐餐皆如此。”
“你不是說你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嗎?”
“遇上你,我發現做一隻愛擺闊的中國籍公民比荷蘭裔的鐵公雞有光彩得多。
No MoreGo Ductch,此後天下就太平了嗎?當然沒有,他們還是會為了芝麻綠豆的小事爭到面紅耳赤,但到頭來,總有一方會讓步,目前為止那綾退了兩次,齊放則有七次之多,除了口頭上的道歉以外,還會以實際行動來補償她。
近來,她常覺得自己處身在虛渺不實的夢幻世界裡,沒有生活的壓力與人事的煩擾,就像度假一樣,假期雖甜蜜,終有叫停的時候,現在她倒害怕嘗試苦的東西,所以她戒了純巧克力,只因地生命裡有了更濃烈的替代品,那就是他。
不論齊放怎麼盯住狄米奇尼,不讓他跟她碰頭,他們還是不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