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加框直立的孕婦照,大拇指往側一比。“這是誰?”
“我媽。”
他拿起照片湊到鼻前,仔細地瞄了一通,冷言冷語地拿英國複製羊諷刺她,“你跟你媽長得還真像是從同個模子印出來咧!你媽”桃莉的媽“嗎?”那綾聳了一下肩,對他做了一個鬼臉。“好吧!你沒看錯,那是我沒錯,去年一家孕婦服裝公司找我擔任他們的模恃兒。我阿姨看見直嚷說,我像我媽懷孕時的樣子,所以就裱框了。”
他像是訓練有素的獵狗,非得把獵物咬到見血才善罷甘休。“你確定你沒有忘記自己有老公,甚至有小孩?”他皮笑向不笑地,“啊!是不太可能。原諒我一時健忘,忘記在我開殺戒之前,你還是個處女——一個很會拐人的處女。”
那綾真是討厭他那種志得意滿的神氣樣子。她猛地站了起來。一過往他衝來,一邊大喊,“出去!出去!你這隻豬、臭企鵝,我這裡不歡迎滿嘴臭味的動物,別再上我這裡來了。”
“放心,我會當自己是那個誤闖桃花源的鄉巴佬,逛完撒了泡尿而已。”他識相地鑽出了門,連句再見也沒說,當著她的面把門帶上。
“撒、泡、尿、而、己!有膽說沒本事做!”那綾氣得咬牙切齒,動作粗暴地鎖上門,歇斯底里地罵,“那隻狗當我是什麼,電線杆啊!”她轉身馬上往房間走去。
不料那隻狗還沒走。竟有臉在門的另一端吠吼,“豬我懂,狗我也明白,但……為什麼是企鵝?”那綾也對著門吼了回去。“你儘管放心想破頭,因為出了這道門,你這輩子沒機會懂。”
不到十秒,門縫下塞進一張小紙條,那綾沒去撿,只低著頭看著紙上一串過長的電話號碼。
“若有事,你打這支號碼可以找到我。還有,我收回逛完撒了泡尿那句話。”他再補上一句,聲音忽地轉調,軟得像萊陽桃酥。“跟你之間的一段、美得醉人,我不會忘記的。”
接著就是他快步下樓的腳步聲及鐵門關上的聲音。他終於走了,那綾也靜了下來。腦子裡一直是那一句——跟你之間的一段,美得醉人,我不會忘記的。痞子!他為什麼要補上那一句?他真是個虛偽又做作的人,明明沒得到肉體滿足,卻又裝出一副三生三世的樣子,這讓那綾惱極了。他如果不多此一舉的風花雪月三秒鐘,那綾絕對不會再有非分之想,但他故意言不由衷地留下那一句。現在她反而成了那個不會忘記他的人了,他膩語如絲三秒鐘卻要騙她一個月,似乎欺人太甚。
但那綾知道她會等他的,不是因為她傻,而是她天生是個堅強樂觀的女孩,總相信上帝關上這扇門前,一定留有另一扇窗等她去開啟。他留電話給她就是最好的證明,讓她有機會問他到底有幾顆蛀牙,問題是,她想不想那麼早“開窗”,或者說“尋死路”比較貼切,符合現實。
第三章
“電梯等人!”那綾不顧雙手沾滿保養黑泥漿,從七樓的保養護育中心衝進了關了又開的電梯,打算搭到位在二樓的“雲霞美人”美髮部。她前腳才剛踏進去,馬上就知道自己不識相地破壞了人家的好時光。
因為手本來牽得緊緊的一對男女瞬間往旁撤開,或者說正確一點,是女人彆扭,先行甩掉男的手。男的則一手按著電梯操縱鍵,以一種好玩的眼神凝視著對方,足足三秒後,才轉進來問她這個多餘的乘客。“那綾,幾樓?”
“下二樓。”那綾馬上說。
他按了一個鍵,門一關,電梯便往下滑,到五樓時,門又開了。
男人轉頭對女人輕聲交代一句。“一個小時後,我在轉角的咖啡屋等你答案。”長腿一踏,便出了電梯。電梯門再次合上,那綾半舉著滿是泥的手往女孩那頭欺近,口氣淨是嘲弄。“丁香,你幹什麼跟使老師過不去?關係都公開那麼久了,還這麼放不開?”
“上班地點,不宜太親密。”丁香簡約地答。
“電梯裡誰看得到?”那綾快敗給朋友了。
“管理伯伯看得到。”丁香微翹起手指往監視器比了一下。
“他剛說一小時後等你答案,該不是跟你求婚吧?”
丁香沒說話,一逕地盯著門,那副固執的樣子,跟硬嘴蚌殼有得較勁。
不說話就表示預設了。你會答應他吧?“那綾用肘頂了朋友一下。
“不知道,我還沒考慮好。”丁香說完,踏出雙門敞開的電梯,拐個彎後,便要往二樓店面走去。
那綾尾隨其後,壓低音量,追問:“交往那麼久,還考慮什麼?我以為你跟他經過前面那一段苦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