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可是她只會說:〃磕著了!〃
也許她的理解並不錯。打一生下來,她就是一頭受了致命傷的小鹿,被拋在懸崖上,在磷峋的岩石堆裡磕磕碰碰。此刻她正掉下懸崖,向深淵跌落,一路被崖壁的利石颳得血肉模糊。
我伸出手掌,一隻小鳥飛來停在我的掌心上。她是一隻被毒箭射中的小鳥。她撲閃著稚嫩的翅膀,渴望飛向藍天,卻一次次跌落在地上。毒性發作,最後的跌落。
生命從無中來,透過這個世界,又走向無。脆弱、敏感。稍縱即逝的生命,堅硬、冷漠、亙古永存的世界。生命和世界,多麼不同的東西。當生命透過世界時,怎麼能不被磕著呢?愈是純粹的生命,就愈容易被磕著,愈遭到這個世界的拒斥。妞妞不明白為什麼世界總是磕著她,磕得越來越疼。疼得受不了。她不明白為什麼有爸爸媽媽領她透過這個世界,還總是讓她被磕著。她太疼了,緊緊抓住爸爸的胳膊,忽然想起爸爸說過想辦法,於是哭喊道:
〃妞妞磕著了,好爸爸想辦法,想想辦法!〃
我摟著她,無言流淚。面對她的無法解除的疼痛和無可逃避的毀滅,我羞於重複這謊言。
二
放療之後,妞妞的病情只穩定了兩個月。從九月中旬開始,她越來越頻繁地哭訴:〃磕著了,磕著了!〃
這天夜裡,她幾乎通宵不眠,剛睡著就立刻哭醒,不停地喊:〃磕著了!〃雨兒覺得她有低燒,想給她量體溫。她掙脫,喊道:〃不行!〃然後仍訴說:〃磕著了。〃皺著眉,閉著眼,神情極為痛苦。有時使勁揉鼻子。
第二天仍是這樣,不肯喝奶和進食,哭叫著:〃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