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已老朽,再無當初的雄心壯志了。
可以說,他這一輩子,什麼都見過了,什麼苦頭也都吃過了,於朝局的見地要比南十八,陳常壽之流要深刻的多,也要鎮定的多。
面對自己的女婿,他不介意將數十年的為官經驗傾囊而授,但這個翁婿兩個自結親之日起到現在,這還是頭一次單獨相談,兩人都是公務繁忙,不得清淨之人,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有一次。
其實有很多話要說,但朝局如此,當務之急,卻是隻能說眼下的事情了。
“欲謀人者,必先去其枝葉,斷其根基,使其凋零,如此,孤家寡人,看似磅礴。觸手推之,便轟然而倒。方知外強中乾而已。”
“太子為政,十餘年矣,根基自不待言,皇后娘娘寬和仁愛,便如我這樣的老臣,也是敬佩有加,今雖故去,然遺澤綿長。非是曲氏可比,太子如今不過心神失守,行事難免失了方寸……”
“陛下定然心中有數,些許鬼蜮伎倆,宮中婦人手段,怎能抵得慧眼觀之?”
趙石靜靜聽著,眼前這位老人所言。比之南十八,陳常壽的猜測卻又多了幾分清晰和深入,而那話中未盡之意也讓人覺著味道綿長,可以咀嚼良久。
“岳丈大人是說,陛下……”
種從端微微瞥了他一眼,神色間透著點不滿意。不過還是點頭,“陛下著眼的是天下,朝堂只要不亂,這天下江山,早晚就是我大秦的。”
這句話趙石是非常認同的。種從端話裡的意思他更是清楚的很,換句話說。後果已經造成,宮中不能亂,朝堂不能亂,皇子們大多年幼,又不能使太子一家獨大,窮追不捨,途增亂局罷了,於國事並無益處,這就是帝王心術,冷靜中帶著殘酷,如國手操棋,哪裡該舍,哪裡該留,沒有一點的猶豫,也不會留給對手任何的可乘之機。
雖然趙石領兵於戰陣之時,也與此相仿,但絕對不意味他願意做棋子,心中不由暗想,不過又是平衡罷了,哼有時候打破平衡可比建立平衡簡單的多呢,逼得急了,掀了棋秤不就成了……
種從端可不知道這個女婿心裡轉著這樣危險的念頭,見他沉默不語,還當是受教了,便繼續道:“你與太子自幼交好,這是好事……但如今看來,卻要為太子殿下遮些風雨了,陛下春秋正盛,還有的熬呢……”
可能是又想起當年故事,種從端有些愣神。
趙石開始斟酒吃菜,他速度極快,很快就他面前的兩盤就已經見底,回過神來的種從端自失的笑了笑,心裡還不由道了一句,年輕真好,不過轉念又想起自家那些不成器的,在人前耀武揚威,在自己面前卻戰戰兢兢,哪如這個女婿揮灑自如,連用飯都這麼……霸氣……
也就是墊了個底,拿起桌上準備好的手巾把,一抹嘴巴,開口道:“我曉得岳丈大人想說什麼,無非靜觀其變而已。”
種從端微笑,“既來之則安之,新封的定軍侯,已非宵小可以輕窺。”
趙石這時卻是輕輕搖頭,看著種從端的眼睛道:“我走的時候,河中軍心已然不穩……”
種從端聽了這麼一句,眉毛當即便立了起來,“怎麼會?”
趙石也不猶豫,回道:“岳丈不用疑心,我可是沒做什麼,聖旨到了河中之後,這些狗東西就暗地裡連結了起來,我的心腹大將直接到我面前逼宮,說這個將軍不當了,我當時也是震驚莫名,事先更是一點防範也沒有,最後,好不容易安撫下了這些王八蛋,不然的話,能不能成行都是回事了,不敢走啊……”
“要說這些年,我領著他們南征北戰,都可以說比親兄弟還要親上幾分,但就在那時候,我都不敢將他們召集起來問話,就怕一個群情激奮之下,鬧出事來。”
說到這裡,趙石冷笑了一聲,“朝堂上的大人們都在想著怎麼算計人,但前方的將士可不管那許多,我心驚是心驚,但我知道,他們這是在為我抱不平,但又何嘗不是為了他們自己?”
“大家在前面浴血滿身,傷疤處處,可不就是為了個榮華富貴嗎?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我的身上,論功行賞的時候,卻未見動靜,我心寒是心寒,但我多少明白些朝堂上的東西,但這些軍中將士哪裡會管這些?打仗的時候以我馬首是瞻,論功的時候同樣如此,他們是怕,怕日後朝廷卸磨殺驢,怕的是自己加官進爵,大帥卻沒個著落,讓手下人以為他們搶了我的功勞,再也指使不動麾下將士……”
“您瞧,我現在是定軍侯,冠軍大將軍,但實職也不知何年馬月能下來,我心裡不安不要緊,河中將士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