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我沒事,而你卻丟了自己?
我抱著他,覺得無助。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懷中的是誰。
我時時的想起行雲,想起他站在青山綠水之間弄笛奏曲。
總是想起這一幕,沒有辦法揮去。
這是在清醒的時候。
夢中,則是一次又一次,重溫他在我懷中死去的瞬間。
白衣上全是血,一滴一滴的滲透了,滴在我的身上。
那種半溫不熱的血,滴在手上,奇怪的沒有黏稠的感覺。
我滿身冷汗的醒來,發現自己臉上是冰涼的眼淚。
行雲,行雲。
動作太大,輝月也醒了。
我們在清冷的夜光中互相注視著,他帶著睡到半途的茫然和慵懶,我卻象是剛從死亡手裡掙脫出來一樣,覺得喘不上來氣,胸口悶得厲害。
輝月伸出手來,小心翼翼的,貼在我的臉上。
他的手冰涼,不象從前。
從前他的手總是溫暖,指尖會有淡淡的涼意。
我覺得自己有一部分隨著行雲去了,另一部分則被跳下湖的輝月強留在了世間。
我不知道,到底哪一部份,屬於我自己。
飛天是誰,我是誰。
行雲去了哪裡,輝月又去了哪裡。
我們在路上走了十來天,還是在彌新的地界。
一直向南再向南。
要穿過妖界靈界和人間。
這裡的人間是什麼樣?
我發現我並不期待好奇。
彌新是個很怪異的地方,這裡人少,而且都過著閉塞的生活。
他們會對我的白髮和輝月那罕見的天人的美麗而側目動容。
但他們象是奇異的溫和的一族,城鎮安靜而狹小。
我和輝月在小客棧裡投宿。
打聽到的訊息是,明天翻過一座山,就正式踏入靈界了。
告訴我這個訊息的人有些畏懼的說,最好不要去,越向南去越危險。
我看著懷裡天真毫無戒備姿勢的輝月。
然後催馬向前。
那人在身後追上來:“公子,公子,真的很危險,從這裡去靈界有一大片的蠻荒之地,有強盜,還有鬼怪……很危險的……”
很奇妙的,我喜歡這個叫彌新的地方。
這裡的人都淳樸而沉默。
送我馬匹與乾糧,還有他們說,可以當盤纏的東西。
一直一直說著讓我路上小心,不行了就回來的老郎中。
我小心的給輝月調整一個舒服些的姿勢,然後把帷帽的帶子給他繫緊。他很順從,不問問題,也不惹麻煩。
馬翻過了山巔,那一邊依舊是樹木林立,一片綠意。
下山的路走到一半時,有個灰撲撲的影子突然從土裡冒出來,速度很快撲了上來。
銀光一閃,那影子歪歪的墜落到了地上。
因為雙盈劍的劍刃薄,我出劍也快,那隻樣子奇怪的小獸掉到了地方的時候才分做了兩半,血腥味很濃,輝月不安的動了動身子。
雙盈劍真的是一把好劍,銀亮的劍刃上一點血也沒有。
我想起那個晚上雙盈劍的驚鳴。這是一把有靈性的劍。一直一直,都象我身體的一部分。
所以它向我示警,可惜我還是沒來得及救下行雲。
再殺多少人,流多少血,那種深沉的無力感都抹不掉。
沉甸甸的,行雲流出來的血,一直在我的心頭壓著。
流不走,無處可去。
我本以為我可以追隨他而去,把心頭那些汙血剖開來給他看。他會抱我,會笑,也會哭。讓那些血流走。
可是我沒法兒去。
那些又冷又熱的血,就壓在心頭。
而我的手臂下,護衛著輝月。
被扭曲顛覆的世界,來不及回頭細看的愛情。
一路上都是血,那種突如其來從土裡躍出來的長著尖牙的,象土鼠樣的獸。
還有從茂密的林葉間衝出來的尖喙的鳥。
我不想殺獸,因為我知道在天人的眼中,我也是獸族中的一個。
我也不想殺那樣的鳥,每一片翻飛破碎的羽毛都讓我想起羽族,然後再想起行雲。
不過人真的會變得麻木吧。
一劍再一劍,一隻再一隻。
我要保護輝月,我要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