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車人用骯髒的手擦著淚水,泣不成聲地說:“是啊!縣公安局來人了,查了個把月,沒有結果。老百姓奇怪的是,又過了一段時間,那個鄉黨委書記安小賓被免職了!”
中年男子點著頭問:“那後來呢?”
修車人又說:“這是前任縣委書記的事,可是那個縣委書記調走了,現在這個縣委書記汪登生上任不久,又把安小賓官復原職!不久這個安小賓又調到商業局當局長了!”他愣了半天又說:“還是當官好啊!有權、有錢、有勢!”
中年男子又問:“這個安小賓到底怎麼樣?”
修車人說:“那就是天曉得了,只是老百姓都稱他叫‘大色狼’!”
“這種人怎麼能當官呢?”
修車人看看他說:“如今官也好買,只要有錢,在這縣裡什麼官買不到?你拿5萬塊錢,包你也能買個書記、鄉長噹噹!”
中年男子問:“真的?”
修車人說:“你是外地人,又是第一次來沂南,感到奇怪。
老百姓已經習慣了。反正老百姓買不起。那些當官的買官也是用公家錢,他自己哪來的錢?老百姓其實也管不了那麼多,只要有飯吃,平平安安的,管他呢?誰當官都一樣。只要不害老百姓,可是他們還要害人!“他指指旁邊的高個青年又說:”就像他家,這就是畢生才,被弄得家破人亡。你看他,可憐呵!……“
中年男子看看這個畢生才,剛才修車人講的這番故事,惟有他像一個木頭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尊雕塑坐在那裡。沒有表情,沒有淚水。
這中年男子心情極度難受,他像捱了刀割一般,怒火在心中燃燒。終於他憤怒地對修車人說:“師傅,我要幫你們申冤!”
修車人看看他,冷笑著說:“這可不是吹牛,說氣話有什麼用。不是小看你……”他擦著淚,悽慘地搖搖頭。嘆了口氣,又接著說,“有的老百姓在家用刀砍著罵,大年初一在家燒著紙罵那些喪盡天良的狗官不得好死,可是又有什麼用,人家官照當,官照升,財照發。看你的樣子,是好心人,但怕你沒那麼大的本事!如今的官場上已經編成一張網,碰也碰不得。”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們會再見面的,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姓王,外號王大車,周圍沒有人不認識我這個修腳踏車的,除了陰雨天,到這裡就能找到我。”
“好,王師傅,謝謝你,謝謝你!”他站起來,從口袋裡取出錢,先給王師傅五塊錢,隨手又拿起兩張100元,塞到畢生才懷裡孩子的小手裡。隨後推著車子走了。王大車喊道:“找你錢!”
他頭也沒回,騎上腳踏車,走了。
四、重擔在肩
管也平回省城——求見省紀委書記——省紀委常委肖克儉、處長周興標、徐啟正隨管也平去沂南縣
第五天中午,管也平悄悄地回到家裡。家中一切依舊,愛人方蘭上班,女兒上學去了。但他似乎覺得離家已經很久了。這五天時間,對他來說,好像是一個漫長的歲月。他沒有那轟轟烈烈的,令一大批幹部群眾刮目相看、隆重的就職儀式,沒有省委領導陪送的大隊人馬,沒有慷慨激昂的就職演說,沒有河決奉迎。
討好拍馬的碰杯酒宴,沒有轎車迎接奔跑的威風……他天馬行空,獨來獨往!
可是正是這短短的時間裡,他學到了書本上不可能學到的東西;看到辦公室裡不可能看的真情實感;聽到了人世間稀奇古怪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悲劇;嚐到了人生的酸甜苦辣。覺得活著這41年來靈魂在燃燒,心肺在膨脹,肌肉在顫抖!一個真正的人要弄清的,那就是是和非的辨別;黑與白的分界線;正確和謬誤的分水嶺;忠和姦的鮮明觀點;正義和邪惡的鬥爭;善良和摻忍的抗衡。這一切,他過去只是在學習辯證法時,統統把他歸納為“世界觀”。然而,今天具體來到現實生活中,在實踐中,他過去長期積聚在內心的夙願,一旦付之人生,就是岩漿噴射、洪水倒流。平生以來,他天性就是一個愛抱打不平的一人。對待事物的愛和恨,對待人間的不平。他會立刻表現在臉上,甚至不顧個人安危,譴責那些強壓弱,大欺小,抨擊那好臣陷害忠良。近幾年來,報紙上報道的那些基層政權腐敗,貪官汙吏,賣官鬻爵。他憤憤不平過,拍案而起過,背後議論過。甚至曾感慨過:我要是當縣委書記,非要治一治那些貪官不可!我要是當縣委書記,非要像鄭板橋上任縣官那樣,輕裝簡行不可。不要大隊人馬接送,獨自乘公共汽車上任。沒想到這玩笑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