憚地蹂躪殘毒嗎?
他一生要做的,就是從這些豺狼虎豹的血盆大口裡儘可能多的救人。
苦海滔滔,何取何舍:白衣勝雪保持一生名節,抑或伏身泥淖不顧骯髒救幾人算幾人?
馮道似乎早就看透了名節的實質:我所做的,還不是與諸位口口聲聲的廉恥道德一樣,最終都是為了大濟蒼生嗎?
為什麼要被個虛名束縛呢?
有個著名的笑話似乎能說明馮道對名諱的看法。一日,馮道讓門客講《道德經》。但讀第一句“道可道,非常道”就有了麻煩。由於避諱,直接說出“道”字便是對馮道不敬,門客於是自作聰明,讀做:“不敢說,可不敢說,非常不敢說。”馮道不禁大笑,當即擺手制止,讓他照原文放聲讀去便是。
名,對於徹悟者,是個什麼東西呢?
坦然做去,“但教方寸無諸惡”,何處不長樂?
紙錢撒滿了大路,風吹過,紛紛飛舞,舞白了綠樹……
回溯千年吧,讓我幻想一個場景,但我相信這很可能曾經真的發生過:
夜沉沉,除了有氣無力的幾聲更柝,萬籟俱寂。
馮道的相府如同城裡其他人家一樣,滅了燈火,大門緊閉。馮道已經熟睡了。
突然,皇宮方向響起了驚心動魄的呼噪,起了火,熊熊地照亮了半個天空。京城的每個角落,都傳來金鐵交擊聲和淒厲的慘叫哭喊。
一支支響鏑呼嘯著在大街上飛馳。
驚慌失措的下人衣冠不整地在馮道門外大聲喊叫:“相爺,不好了,又有一支軍隊在攻打皇宮了,看情形是守不住了……”
“哦?”被驚醒的馮道翻了個身,呢噥了一聲,“真的嗎?”
沒等下人回答,他就接著吩咐了:“那麼你們起來,把家裡打掃乾淨,擺好香案……把我那件最好的朝服準備好。下去吧。”
又翻了個身,掖了掖被角,馮道面朝床裡,重新睡著了。
只是不知道,那夜的夢裡,他會不會記起年輕時那次強諫暴戾的劉守光,勸阻其攻打鄰鎮,而下獄差點送命,從此完成了一生性格轉變過程的經歷;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夢到那為了天下蒼生而一次次奔走於桀、湯之間的伊尹;更不知道,他在夢裡會不會一次次地自責:
“奉身即有餘矣,為時乃不足。不足者何?不能為大君致一統,定八方,誠有愧於歷職歷官……”
誰能怪他呢?大君,英明仁慈的大君,能結束這悲慘的亂世的大君,你在哪裡呢?
我只知道,這位“四臣”,決不會像後世那些貳臣那樣咬著被角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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揀盡寒枝(1)
揀盡寒枝——蘇軾的“平生功業”
撫著船舷,他突然記起了父親為他取的名:“軾”。
軾,不就是車上扶手的橫木嗎?有了扶手當然更穩當,但沒有扶手,難道就會摔下車來嗎?
沒有軾,難道這車就走不動了嗎?
宋徽宗崇寧元年(1102年)的一個秋日。汴京最有名的篆工,安民老漢又提起了他那把已封多年的刻刀。這次的任務是刻一塊蔡京蔡太師草擬、今上親自審定,並且親書的名錄石碑。碑的名稱很有些嚇人:《元祐奸黨碑》,聽說天下所有的府縣衙門前都要立一塊永世留存——安民老漢這塊則將安置在皇宮端禮門右側。
那個老內侍正眯著眼倚坐在一邊,似睡非睡的監著工。
“要說這世道變得也真快,”安民捋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才幾年的功夫,新的來舊的去,舊的來新的去,翻了幾遭快數不著了。也不知現在到底該算新呢還是算舊。”
“輕聲呢——”內侍微微睜開眼,四下掠了一遍:“這是你我打聽的嗎?”
匠人乾笑幾聲,又埋頭幹上了。過了一會,實在忍不住,又停下來問內侍:“小民可怎麼也想不通,文太師、司馬溫公怎麼成大奸臣了——”
內侍哼了一聲。
安民連忙轉過話頭:“皇上的字就是漂亮!”
又是一陣沉默。
“啊!”突然一聲驚呼,“蘇軾!蘇學士怎麼又……”
這回內侍睜大了眼:“幸虧他死得早幾年,不然……”
他冷笑幾聲:“聖上已經下令要焚了他所有的文集,毀了全部印版,天底下,只要他題過的碑、碣、榜、額,通通都得砸了。”
好像想起了什麼,內侍來了勁頭:“也奇怪了,每次無論誰上臺,不